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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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你是妈咪的唯一，还有爹地和娘亲，他们的感觉肯定也跟妈咪一样。”

    “我不是谁的什么。”司马仲南断然否认，“我只想做我自己！妈咪，你们，能不能不要在乎我，不要再对我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不能跟乡下来的或者住在贫民窟的同学交朋友，不能去路边摊吃东西，不能把头伸到公共水龙头下面喝水，除了睡觉，其余所有时间都不能打赤脚，不能早恋……”司马仲南越说越激动，恶狠狠咬了一口炸成褐黄色的油条，仿佛存心示威。

    “司马仲南，你觉得……你很希望做那些事吗？”林紫妍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如此馈乏。

    “妈咪，我只是希望做我自己。你知道吗，小时候，每次考试，你们总是希望我拿满分或者第一名。然后当班长，处处高人一等。可是，没有哪件事比当班长更令我后悔的了……”司马仲南似乎在自言自语，顿了顿，又接着往下道：“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马戏团的小兽，被你们拿鞭子赶着，四肢着地地爬上竟争的轨道……”

    “可是，普天之下，哪个父母不是如此？”

    “不对。至少付子菲就不是！”司马仲南脱口而出。

    林紫妍的脸色刹那间六月飞雪，“你还放不下她！”

    司马仲南又一口喝掉半杯豆浆，梗着脖子算是默认。

    林紫妍深深叹气：“司马仲南，妈咪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海北！”

    “当然，我们今天就回去！”

    “可是，你说你放不下她！”

    “我把她放在这儿，一起带走！”司马仲南指指自己的心口，天真未泯。

    已经是林紫妍能争取的最大胜利了。她哪里还敢计较儿子从锦城带走了什么。

    此次回海北，司马仲南的行李里，只有剩下的那几本未录完的日记本。付子菲对自己的这些日记本不在乎，他却不能不珍惜，光是写下那厚厚的十几本日记，有多少人能做到，况且她写得又精彩，看起来令人欲罢不能。

    天开始黑的时候，锦城往海北的最后航班徐徐降落。海北机场出口处，司马盛和苏航像迎接国家元首出访回国般，严阵以待。

    司马盛身形高大，可惜虽才刚刚年过半百，居然发福发得惨不忍睹，从脸到肚子，赘肉一串串地嘟噜着，灯下，还冒着油光。他上身穿一件时尚修闲T恤，把T恤下摆随意地扎腰收在裤腰中后，肚子越发显得肉鼓鼓的，倒衬得腰间那条几何图案的牛皮腰带配以金色自动扣的皮带头，张扬得像暴发户。

    林紫妍隔着机场的玻璃幕墙，一眼就看到等在出口处自己最想见到和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苏航今天穿的是一件米色真丝衬衫配黑色大开摆长裤，左右边耳上是一对各三克拉的钻钉，脖子戴一条白金项链，链坠儿上是一个绿得水洗似的玉佛，男戴观音女戴佛，苏航很信这个。她一双手十个手指儿，这会儿套了五个戒指，左右手的中指上，各是十克拉的两个钻戒。手腕处，又是两个金镯子。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晃得人简直睁不开眼，跟司马盛在那儿一站，般配得天造地设似的。

    林紫妍对苏航的这一身披挂羡慕得很，只觉得眼睛被晃得生疼。又怪司马盛没事带这个女人来做什么，自己不在两天，这女人就年轻了这许多——她由不得心里不泛酸。

    “呵呵，儿子，你回来了！”司马盛上前给儿子一个大力拥抱。苏航趁机上前接过司马仲南的行李，自然又体贴。怎么看怎么像甜蜜的一家三口，反倒是林紫妍，不知在外人眼里，她的身份是保姆还是家庭教师。本来么，司马盛的户口簿上，他是户主，苏航是配偶，司马仲南是儿子。林紫妍撒娇撒泼撒野，算是耍遍做女人的十八般武艺，就是无法让自己的名字在司马盛的户口簿上占一席之地。

    “你想让我犯重婚罪，把我抓牢里关着你就称心了是不？”那厮发起狠来，拿话吓唬她。

    “哟，你以为你没犯重婚罪？”林紫妍也不打算省心。

    “是，我犯重婚罪！”司马盛皮笑肉不笑，“我犯重婚罪可不是为了你这妖精。你要舍得离开，刚好我就撇清了！”

    “敢情，你就这么盼着我离开！”

    “我盼有用么？请神容易送神难，横竖我现在也供得起。你就安生点吧，何苦争这争那，你争的那些，能当衣穿还是当饭吃？”

    算是一语给林紫妍在司马家的身份作了定位。

    抱过儿子。司马盛眼风朝林紫妍那儿一瞟，道，“回来就好，上车吧！”在苏航面前，他永远都是这样正人君子得像柳下惠。

    林紫妍心里道：“你就假正经吧你，老娘有的是时间修理你！”

    一行人心照不宣，上了司马盛的黑色大奔。林紫妍照例是坐大奔副驾驶的位儿。

    关于这一点，苏航倒是从来不争的。林紫妍开头还沾沾自喜。有一回，司马盛设宴请客，苏航算是女主人，她也获准出席。席间，司马盛和苏航作为男女主人，各自掂着酒杯四处敬酒，风光得很，一圈酒店敬下来，苏航就拉起了一个女人圈子，自然都是海北各路有名堂的女人，林紫妍跟这种圈子沾不上边，只能远远支着耳朵听，听到的是这圈子里的只言片语，这些女人不知无意还是成心，聊得正是老公车子的副驾座是该谁坐的事儿。一个女人道的是：“我家吉娃娃就认准了大奔的副驾座才肯坐，本来么，那就是宠物的位置。”

    “你家吉娃娃可真聪明，我家也有一个专门只坐副驾座的。”苏航似笑非笑接口道。

    “哦，你家也养了一只吉娃娃？”

    “我家那个，不是吉娃娃！”

    “那是什么？贵妇人吗？”

    “贵妇人？更不是了。践得很！”

    “那是什么？”

    “不是宠物！”苏航往这边瞟了一眼，林紫妍赶紧轻抿了口酒，装作并未听到，耳朵却是支愣得更长了，只听得苏航又道：“你还想不出来么？”

    “哦……天……我知道了！”应话的女人一手捂着嘴，另一手指着苏航：“真有你的，真真刻薄到家了你！”

    林紫妍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无法发作。

    可惜，此后她就算想改坐到大奔后排，反倒变成跟别人争位似的，不得已，也就只能在这宠物专座上坐着——总不见得自己真要逊位给一只宠物。

    亏得今天苏航的吉娃娃没来迎接司马仲南。

    司马盛还真是说到做到。大奔直接停在浪淘湾水晶宫门前。接风洗尘的规格排在司马家接待级别之首。

    要是没有苏航，一切就圆满了！林紫妍心里又犯酸。

    但是苏航的架势，这里谁都可以没有，就是少不得她。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