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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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仲南无端替这些树觉得恶心——它们是不是觉得人类在用垃圾做它们的外衣。

    湖岸边，泊着几条游艇并两艘画舫。看管游艇和画舫的一个瘦个子男人从画舫之一钻出来，最后再恶狠狠地吸一口叼在嘴边的烟蒂，才割肉似地用两个手指儿挟了那只剩下海绵嘴的烟蒂朝湖面一抛，烟蒂在阳光下划了一条优美的抛物线之后，就停在湖面上了。这瘦子可真了不得，他这耍的是什么功夫——让一截烟蒂来一招“水上飘”。

    “付子菲也是也能这么水上飘就好了！”司马仲南被自己脑子里冷不丁冒出的这个怪念头吓得要发疯。

    “要租游艇吗？”瘦子的句子从来不用主语，那是因为主语们太多太陌生更兼太无聊。比如说像岸上站着的这俩小雏子，简直让他不知该喊他们什么才好：先生、太太，他们太年轻；或者少爷和小姐，又似乎缺着那么一股味儿；女同学和男同学——才怪！

    来落月湖这儿泛舟的这一个个，一对对，一群群，全都是些在称呼上如此令人作难的人呵！

    “老爷爷，你这儿！这几天有出过什么事吗？”林雪轲一开口，便让瘦子吓一跳，以为她喊的是他身后别的什么人。可是，他身后除了游艇和画舫之外，便是湖水，难道湖水里还能冒出一个老头儿供她喊“老爷爷”。

    “姑娘，你是问我吗？”瘦子脸上似怒非怒，以示自己有答非所问的资格。

    “是呀！”

    “老爷爷不敢当，小姑娘，我还想多活几年呐！不过，你说的出过什么事，到底什么才算事？我这儿，一天到晚，忙不完的可都是事呐！”瘦子转身又钻进了画舫，仿佛得当场证实一下他的事儿多得忙不完。

    司马仲南赶紧纠正林雪轲视觉上的偏差，他捅捅林雪轲的胳膊肘，小声提醒“别喊‘老爷爷’，世上的人，没有不怕老的，你喊他‘大叔’就不会错了。”

    这小子并且身体力行：“对不起，大叔。我们想问你，这两天，这儿有没发生有人跳湖寻短见之类的事儿。”

    瘦子这才又钻出画舫，“跳湖寻短见？没有没有，这年头，人都活得滋润着呐！比这湖水都滋润，用得着上这儿来跳湖。该活着该死的，佛主那儿全都有定数！”

    司马仲南的那颗心，一下子放下一大半。

    “不过，前两天这儿的确发生过一件事儿，不知算不算得上跳湖寻短见！”瘦子又接着道，好像存心拿人的心练蹦极，一忽儿低低的落下去，一忽儿又高高地蹦起来，司马仲南的脸色，也因为心包里时而满时而空的血流也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

    “说起来其实也不算件事……”瘦子又卖关子。

    司马仲南急得跳脚，因为他吃不准瘦子打算拿这关子卖多少钱。

    “大叔！”林雪轲道，这小丫头这会儿学得可真乖巧，“你这游艇一小时的租金是多少，我们想租呢！”

    瘦子的瘦脸马上开出了一朵营养不良的花儿来：“不贵的，一小时是一百八。如果你们租两小时，还可以打折，只要三百元！如果租三个小时……”

    司马仲南不等瘦子把话说完，马上拍过去两张粉红的百元钞，还道：“不用找了！”这厮阔公子少爷的行径可真能震得住人。瘦子马上点头哈腰，一脸巴结相，仿佛恨不得喊眼前的两上小雏子做爹娘。

    “大叔，你刚刚说前两天发生的什么事儿？”

    瘦子的叙述马上变得精神无比，连标点符号也不用的，“你说前两天啊一个女人差点儿真就在这儿投了湖呢你说这么美的一湾湖水不仅美还养着咱们全锦城的人呐不仅供我们喝还供我们玩你说那女人要是真把小命泡在这湖水里还不让全锦城的人恶心……”

    林雪轲连忙喊停，被陈瑶一个标点半分一个标点半分克扣出来的文章功低，瘦子的叙述手法简直让人一个头变作两个大，虽然拒说这是某当红作家觉得这种叙述风格具备独特的语言魅力，但是陈瑶从来不允许诸弟子们领教这种魅力，害得林雪轲这会儿像脑筋短路样喊停：“大叔，你慢慢说，那个要跳湖的女人，她为什么跳湖，后来又怎样了。”

    “为什么，左不过是为了男人呗！”瘦子的叙述终于回归正常。

    “这世道，女人可真是越来越贱了！”瘦子又接着道，一边不忘朝林雪轲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她不在自己所说的妇人这列。“眼瞧着嫩生生的一个小姑娘，什么人不好找，偏得找人家有老婆孩子的……”

    瘦子嘴里的“嫩生生”像一条弹性十足的绑脚，司马仲南的心又整个儿被这绑脚弹上了最高处。“这小姑娘是不是叫付子菲？”——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就算找准了，左不过也只是找了个二手男人；找不准，连二奶都没得当，你说这是何苦呢？那小姑娘，还真来劲，口口声声如果分手她就跳湖。她自个儿立在湖边，那姿势，像什么来着，对了，就是前几年的什么太坦你克里头的那个娘们。”

    “《泰坦尼克号》的女主人公露丝！”林雪轲插嘴道。

    “对！小姑娘学的就是那个叫露丝的。也那么张着双臂，可真是美极了，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可惜啊，男人被正房夫人锁着呢，不管她的手机发去一条又一条的短信，十二道金安令牌都召不来男人看她的胸和屁股。末了，人家正牌夫人借用了老公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要跳就趁早跳，还啰嗦什么。有这功夫，都转世投胎再长成个狐狸精换一家祸害人了！”

    “大叔，等等，你看到人家正牌夫人发来的那条短信了？”八卦大王林雪轲称职得很，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八卦一下。

    “嘿嘿，那不是后来人家都这么传的。”

    “人家传的作不得准的，大叔！除非你亲眼目睹。”

    “是，是，作不得准！”老头唯唯称是。

    司马仲南却心急得很：“那么后来呢？”

    嘿，要说，还真是女人了解女人呐！人家民警，志愿者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早上，愣是抵不上这一句话。小姑娘就这么不声不响，偃旗息鼓搬师回朝了。这湖边，瞧热闹的人山人海——一个有头无尾的故事，可真是扫兴！”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