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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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你打电话说付子菲不见了！”牟秋华的声音和她的容颜一样苍老又干枯。

    “我也是看到付妈妈找到店里来才知道这事儿。拒说已经失踪两天了！”

    “天！”牟秋华以手覆额。“最后一次见到付子菲的人是这咖啡屋里的人了？”

    “应该就是我吧，那天，她好像就是给你打了电话，然后离开之儿……”

    “她离开之前说了什么吗？”

    “她说——我要去找他！”

    牟秋华的脸一下子苍白，几乎连瞳孔也要跟着放大了似的，人也往地上只出溜。

    大师大叔手快，一把掺住女人。一种久违的幽香随着他的动作直扑他的鼻孔。这一刻，大师大叔始信——千真万确，这女人就是牟秋华。

    “快去找……再找不着……只怕……只怕来不及了！”牟秋华挣扎着说道，她的话也一下子苍老成遗言似的。

    “什么……什么来不及了！”大师大叔的迟钝令人着急，佛主难道给了他一颗只晓得煮咖啡的脑瓜吗？

    “付子菲……我怕她会去寻短见！”

    “为什么？”

    “我怕她去找轶凡！”

    “轶凡怎么了？”

    “轶凡……他……去世了！在上海！”

    谜底不猜自解——这个女人的突然苍老，浸入骨子里的悲伤！苦命的女人！

    司马仲南是陈瑶诸弟子中，最早到达椰鲁湾的一个。他看见咖啡屋里居然坐着在锦城机场碰见的那个女人，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换。不得不感叹造化捉弄人，你越是觉得不可能的事，说不定越是上帝安排你下一刻马上就要面对的事，人生，有时就是这么一个巨大的梦魇。

    越来越多的同学涌进来，年轻的声音不知忧愁地叽叽喳喳，大多数同学甚至羡慕付子菲的离家出走。是的，他们觉得付子菲只是离家出走而已。这年头，离家出走是一件挺时髦的事。

    陈瑶到达椰鲁湾的时候，绝不会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郁轶凡的母亲。她认识这个女人，在锦城，有几个女人有跟保安公司副总离婚的勇气。牟秋华在锦城也算得上一个另类了。

    “轶凡的病，好些了吗？”陈瑶是锦华中学的老师，于礼于节，她自然都要这么问一问的。

    “轶凡，他……去世了！”大师大叔是代为作答的人。

    牟秋华早已别开了脸，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眼里的泪水。这么多天了，她以为自己的双眼早已哭干，像一涸枯井。

    所有的人再没有多问一句，事情绝不是离家出走这样简单，都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似的。

    大师大叔这会儿的表现真是贴心贴肺，仿佛相濡以末了一辈子的老俩口，“要不，我先扶你到里头员工室休息一下！”

    牟秋华点头，她确实见不得眼前这些鲜活的生命。他们都是郁轶凡的同学呵，郁轶凡曾经也像他们这般生龙活虎。

    景安稍晚些才来到椰鲁湾。长生殿是这个世界上少数不肯遵循日月司时的那一套作息的地方之一。这那里的姑娘小伙子们一向都是日出而息，月出而作。白天是他们睡大觉的好时光。所以，像景安这样，居然能大白天去会亲访友，已属另类。

    乔丽丝那会儿正给付妈妈写一些劝她宽心的话儿。她刚刚作了母亲，母爱萌动，将心比心，没法不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一抬眼，居然没能立刻认出景安。反倒道：“对不起，椰鲁湾今天暂停营业，欢迎你下次再来。”她记得刚刚还是自己亲手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儿那里。这小姐不知眼拙还是不识字。

    “老板娘，不认识我了？”景安道。

    乔丽丝多瞧了一眼：“哎呀，是景安！”

    景安笑得淡淡的。

    “景安你变漂亮了，时尚又性感！可不能怪我一时没有把你认出来。”乔丽丝又接着道。

    “怎么会呢。老板娘你也变了。”

    “可不是，生过孩子，一天老似一天。”

    “哪里，老板娘变得更有女人味儿了！”

    俩女人在这儿含喧。咖啡屋里别的旧日跟景安相识的人也闻声过来打了招呼。

    “好，景安，在椰鲁湾那会儿，就属你和付子菲最要好，你今天能来，也算得上有情有意了，付子菲那会儿一口一个‘景安姐姐’到底没叫叫！”大师大叔的招呼挺有份量。他提起付子菲，众人又是黯然，都觉得凶多吉少了似的。

    椰鲁湾咖啡屋成了寻找付子菲的临时指挥所，陈瑶和她的一干弟子算是这之中最强大的生力军。锦城花重锦派出所也支援了两个还处于见习期的警察加入寻人之列。

    两个小年轻仿佛要过一把指挥官的瘾，先召开各路寻人人马开了个誓师大会，喊的口号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司马仲南马上拔脚出了咖啡屋，身后跟着高一（2）班一干找人自愿者。

    到了外头，司马大班长是理所当然的指挥者。

    “我们两个人一组，所有付子菲有可能去的地方，都要找到。”

    “司马，我要跟你一组！”付子莹不知死活道。

    “你的任务是陪着付妈妈！”

    “她一个大人，还要人陪！”

    “付子菲不见了，付妈妈就要人陪！”司马仲南刷地寒了脸。付妈妈以及付子菲和付子莹的关系，是他在这两天的找人事件中唯一的收获。

    “司马！是因为她是个哑巴吗？”

    的确是这个原因，但是司马仲南不希望它被制造成噪音，尤其是以这样一种发娇发嗲的声调。

    “好吧，林雪轲，你留下陪付妈妈，我们一有付子菲的消息，就打你手机，你及时告诉她，别让付妈妈着急。别的同学按原来的分配找人，鲁安迪和我一组……”

    原先和司马仲南一组的是林雪轲。

    司马仲南眼睛再没有瞧付子莹一眼。这小妞却不知趣，涎着脸往人家身上靠，依旧是那种嗲出水来的声调儿：“司马，那我呢！”

    “大家出发！”司马仲南手一挥，率先开拔。付子莹靠不着，重心一下子失衡，险些摔个狗吃屎。

    相当强大的一队寻人生力军，他们两人一队出发的时候，椰鲁湾咖啡屋的门口甚至空旷出了一种寂寞。但是，这强大的寻人生力军一融入锦城：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熙熙攘攘的人流、光鲜的楼群背后古老破旧的平房、废弃的厂房，建成一半的烂尾楼，传闻是阎罗王设在锦城的办事处之一的长生殿顶楼，据说那儿是锦城与天堂或地狱距离最短的地方，短到只须纵身一跳，便可到达。天堂，可能还好解释一点；但是地狱，这又如何说，地狱通常不都是设在地下十八层的么……

    这强大的一队寻人生力军一流入锦城的大街小巷，便像流水注进了撒哈拉，一下子就蒸发得不见踪影，而咖啡屋这儿，反倒就寂寞出了更空旷的无望。屋里，剩下的景安和牟秋华等人，算是留守。

    “哼，要是有大海捞针的本事，你们就找吧！找得着才叫见鬼！”付子莹跺着脚诅咒，然后转身回家——如果不能呆在司马仲南身边，此事跟她有何干系。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