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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付子菲终于鼓起勇气，朝一个女医生走去，想小声请她帮自己拿一张测孕试纸的时候。药房门口那儿，玻璃门轻轻一转，一个男人的滚圆的大肚子像个球似地率先晃进了药房，随之是他整个肥胖的身子。

    这男人正是胖妞的父亲，他几乎长了一张跟他女儿一样的五官和被肉挤作一团的肥脸，就像烙印，所有人只要认识这父亲或者女儿之中的一个，那么，看到另一个的时候，肯定不用别人介绍就知道他们的父女关系。他们的脸型就是名片。

    付子菲马上像只惊吓过度的麋子一样逃出了药房。

    夏天，是椰鲁湾咖啡屋的黄金季节。

    大师大叔新研制出的咖啡冰琪淋简直要卖疯。月凉露凝的夜晚，在椰鲁湾咖啡屋的露天音乐厅里，叫上一客缀着樱桃布丁，涂着厚厚的冰冻奶昔的咖啡冰琪淋，在这个漫长的夏季，已悄然成为锦城一种新的时尚。

    付子菲在椰鲁湾的晚班延长至夜里十一时。早晨五时又得强迫自己起床读书。因为期末考试马上来临。

    瞌睡虫越来越频繁的骚扰付子菲。她不得不在给客人上咖啡的间隙，抽空打个盹儿。大师大叔私下里给她衷告：“小姑娘，挣钱要紧，身体也要紧呐！你这小小年纪的，就熬夜熬得成天眼上挂个俩熊猫圈，还怎么长个子？谁是你的父母，也真是硬心肠，这都期末考了，还让女儿打工挣钱。偏偏又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唉……”

    大师大叔摇头叹息，这“身体”二字，勾得付子菲又想起“大姨妈”久而不至的事，一个头变作两个大，差点直不愣瞪地端着咖啡撞进人家怀里。

    其实，锦华中学高中部，比付子菲更煎熬的大有人在。付子菲晚上十一时从椰鲁湾咖啡屋下班，总是准时看见司马仲南从学校回家。这小子，为了成绩简直不要命。不知道他都是怎么学的——这么废寝忘食地当书呆，不学成范进才怪。按理说，他这样的豪门纨绔出身，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么。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不过，付子菲刚刚跟林雪轲这么编排人家，八卦大王马上觉得付子菲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每天晚上几乎都要等到凌晨一时才能上床睡觉。”林雪轲一边打着呵欠，仿佛还在梦中。

    付子菲这才算长了见识似的，“你，林雪轲，那你肯定是早上赖床到八时，要等太阳晒到你的屁股才肯起床。”

    “错，付子菲，我每天早晨不到五时就起床！”

    “天！林雪轲，有必要这么学么？难道你要把每本书都背得滚瓜烂熟？”

    “付子菲，我只能说羡慕你有一个天生好用的脑瓜子。但是对我们来说，光是完成每天的作业，语文、数学、英语、化学、物理、政治……已经连吃饭的时间都占用了，别说睡觉。我今天还留着化学作业没写呢！好在，今天也没有化学课，可以不用担心‘四眼’来收作业。

    “四眼”是林雪轲送给化学老师的昵称，算是对他某次批评八卦大王在化学课上听音乐的回报。

    “林雪轲，我是否要上书校长，评你为本年度‘学习积极分子’。”

    “嗤！学习积极分子，接上八竿子还挨不着我。付子菲，你还蒙在鼓里似的。你知道胖妞她们怎么学的！”

    “她们怎么说的？”

    “通宵达旦！”

    “那样，白天上课没精神，不照样是做无用功。”

    “人家胖妞她精神好着呢！她爸爸从药房里拿回补脑液当饭吃！”

    付子菲大张着嘴没法合拢！才知道自己竟是学习最不上心的一个。

    不过，付子菲对学习不上心，她自己不急，但是替她着急的大有人在。

    这天傍晚，付子菲的单车刚驶出花重锦别墅区。小区甬道上一人高的绿篱旁，冷不防开出一朵花似的钻出个付子莹。

    付子莹今天穿着一条只及大腿跟的热裤，上身是件吊带背心，肉乎乎的四肢匀坦露在外，衬着脸上的红唇细眉长睫毛，头上挑染了金黄、酒红、粟色和银白的长发，就像一朵奇异的肉色花。

    “呔！停！”付子莹伸手挡下了付子菲的车。

    对付子莹这挡路打动的架势必，付子菲一幅见惯不怪——这女人不是汪汪叫着示意自己停下，已算是有教养。

    “什么事？”

    “下周就期末考试，你还贪着做女招待的那几毛钱呐？”

    “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付子菲，别忘了你跟你母亲住在谁家的地盘上！”

    “你想怎样？”

    “考好一点，付子菲，别蹋了我的面子。”

    要饭的挑人家给的吃食不够好，这世道还有理儿可讲吗？

    “你大可自己考！”付子菲冷冷说道。

    “哈哈，自己考！付子菲，你这激将法一点也不高明。”付子莹冷笑一声，又接着道：“有的人，天生是给别人当奴才的命。这说法是有点可耻，但事实就是如此。比如你我。付子菲，你不比我笨，也不比我懒。可是，为什么我住别墅，你住下下室；我山珍海味，吃好的穿好的，你却要发愁一日三餐的着落，只能从垃圾堆里捡一点破烂裹身……这都是命，知道么，你天生命贱！”

    “好吧，付子莹，既然说到命，人的一辈子，现在说这话，是否太早了。往后，谁贱谁贵，且得走着瞧呢！”

    “付子菲，你怎么不说仙女姐姐明天就会给你送来南瓜马车和水晶鞋？你这个爱做白日梦的垃圾！”

    “就算仙女姐姐要给我送来南瓜马车和水晶鞋，只怕也要给你半道打劫了。付子莹，若是论我有什么不如你，有一点我心服口服——那就是永远不如你皮厚心黑！”

    “皮厚心黑，你说得对极了！《厚黑学》的精髓——我喜欢！不过，现在本姑娘没时间跟你啰。付子菲，老规矩，数理化三科。六十分以下，我可不要。你如果不想跟你的哑巴母亲一起流浪街头，就给我考好一点！”

    跟疯子多说一句话，只能令自己发疯，付子菲深谙这个道理。她脚一伸，跨上单车，一人一车像鱼儿般在锦城夏天傍晚火红的暮霭里游得飞快。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