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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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皇历九百四十七年元月二十九日，这是魔族稚子进行血脉洗礼的前夕。/p

    魔族修行重视血脉，祖先传下的功法全都需要对血脉的激发才能修行，每一个魔族在刚满六岁的这一年，都会到先祖图腾面前进行洗礼，用血脉感应图腾，图腾会根据魔族的血脉能力赐下不同的修炼功法，从而开启魔族战士之路。/p

    魔族尚武，因为连年与人族、兽族两大族类的战争，几乎每一个成年的男性魔族都上过战场，魔族的骨子里也始终有着暴戾、崇尚武力的因子。因此，对魔族尤其是边民来说，稚子的洗礼这样决定孩子一生成就的大事，是每年最重要的活动，也被放在每年元月的最后，有开一年盛景的美好祝愿。/p

    这一日，整个魔族都充斥着紧张、期待的氛围，所有刚满六岁的稚童，都在为明天的洗礼做着准备。/p

    白家客院，贺渊正用力切着碟子里的牛肉，小口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贺北英治军极严，在城卫军一群大老粗当中很有威信，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对贺渊的家教一样十分严格，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切割肉块，咀嚼食物都不能发出声音，喝水喝酒的时候需要慢慢吞咽，不可以有咕噜咕噜的响声，另外关于一众礼仪也十分严苛。/p

    饭后，贺渊来到父亲的书房中，敲了敲门，得到回应才进去。/p

    “爹，你找我？”贺渊有些忐忑地站在贺北英面前，不知道父亲突然找自己是要干什么。/p

    “今晚子时，吃下这枚药丸，明天可助你血脉洗礼再上一个台阶。”贺北英声音柔和，将一只精美的白玉盒递给贺渊。/p

    贺渊低头一看，便愣住了，这竟是一枚血髓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扭捏着道：“爹，不用了，我……我有了。”/p

    贺北英一愣，随后便听到贺渊竹筒倒豆子一般陈述了白青羽给他血髓丸的经过，还将朋友送给他的血髓丸和玉佩都交给了父亲。/p

    贺北英一愣，细细看了看血髓丸和玉佩，在检查玉佩时楞了一下，眼神柔和道：“既然如此，那爹就不多此一举了，记得今晚子时服下这枚血髓丸。你天生角长三寸，本就是极为浓郁的血脉，用了血髓丸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不必太过担心。”/p

    “是，孩儿明白。”贺渊老老实实地低头行礼，退出房间。/p

    房间内，贺北英一脸苦笑，看向门后的青衣男子，道：“飞宇兄，青羽这孩子，还真是跟你很像啊。既然如此，这份情，贺某承了，这枚血髓丸你也别给我浪费了。”说着，将手中玉盒递了过去。/p

    “青羽这孩子……去年的洗礼中他获得了烈魔境巅峰的苍北剑术传承，我还以为……罢了，既然青羽这么照顾贺渊，我这个做叔父的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血髓丸我白家确实不多，这样吧北英兄，白家宝库中你可以拿走任何一件与血髓丸价值相当的物品，算作白某献礼。”白飞宇也不矫情，伸手接过玉盒道。/p

    “多谢白兄，等洗礼之后，我带贺渊去选一件兵器变好。”贺北英拱手道谢，心中却打定主意随便拿一把不算贵重的兵器给贺渊，毕竟这份情算是白飞宇的，他不想欠白家太多。/p

    “如此甚好。”白飞宇点头告辞。/p

    贺北英送走白飞宇，回到院中，却发现贺渊正眼巴巴地望着他。/p

    “贺渊，怎么了？”他柔声问道，中年得子，他对贺渊的宠爱实在发自骨子里。/p

    “爹，今天先生说，人族和魔族之间的战争，全部都是错误的。人族打进魔族的疆域是错误的，魔族侵略人族的土地也是错误的。可是我记得你说过，军人就是在前线，和人族打生打死，抢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才能让自己的军队活下去，以战养战，才是战争的真谛。那老师是错了吗？”贺渊问道，清亮的眼睛里早已没有往日提到自己时的懵懂天真，而是多了一丝疑惑和认真的思考。/p

    贺北英沉默，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儿子的问题。事实的真相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实在太残酷，可是人魔两族是千万年来的血仇，这份仇恨是每一个魔族都必须背负起的责任，这一点毋庸置疑，对于军队出身，真正在战场上与人族最精锐的军队战斗过的贺北英来说更是如此。思考良久，他终于说道：“你们先生说的是对的，人族和魔族之间的战争根本不应该发生，这是两个文明种族之间最大的错误。”/p

    “那爹错了吗？可是我魔族和人族世代血仇，又怎么可能没有战争呢？”贺渊仍旧不解，问出的问题却越来越逼近一些贺北英不愿提及的事实，但是面对儿子天真却认真的眼神，他无法欺骗或隐瞒孩子。于是他回答：“这些事情，没有人能够说清的。你说人族和魔族是因为世代血仇而引发战争，可是这世代血仇，难道不是因为战争害的两族子民流离失所，两族军队死伤无数，无数家庭家破人亡吗？可是若说战争是错误的，本不该发生，那不是否定了所有魔族都同仇敌忾的敌人，否定了这亿万魔族枕戈待旦秣兵厉马一直在做的事情吗？这些事情，总有人有不同的看法，这是由个人所处的环境，对人生价值的判定所产生的，每个人自己的答案，在时代的大背景下，这些答案都不全面，可是在每个人的小环境中，这些答案却是真实的全部。未来你会得出答案，而现在，你不需要拘泥于这些答案正确与否。你可以将它当做一道判断题，正确与否，需要你自己去考证。”/p

    “哦……”贺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比如爹出身东北边军，常年与人族军队打仗，所以对人族十分痛恨，对战争的理解更是从军人的角度出发，诠释战争在消灭敌寇，壮我军威上面的意义。而先生饱读诗书，自然有书里的道理。”/p

    “是的，所以你要努力修行，读万卷书，也行万里路，感受战争对自己，对魔族全族的影响，你所有的经历，最后都会对你的答案产生影响。”贺北英摸了摸贺渊的头，鼓励道。/p

    贺渊看着贺北英走向房间的身影，轻轻捋了捋被贺北英抚摸过的柔软长发，喃喃自语道：“难道每个人的一生，都只是为了一个答案么……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问题，又在哪里？”此刻的他眼神迷离而坚定，目光像是穿透皑皑薄雾凛凛寒风，看到了许多景象，却丝毫看不真切。/p

    ……/p

    深夜，子时的钟声已经敲过，贺渊独自坐在小床上，从白玉瓶中倒出了那枚血髓丸。这枚血髓丸通体浑圆，丸身血红，在月光下隐隐有微光散发出来，贺渊从先生那里见过书中描述，知道浑圆无暇，散发微光是炼丹术极高的表现，这枚血髓丸想必比一般的药丸药效更强。/p

    贺渊双眼一闭，不再去想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仰头吞下血髓丸。血髓丸入口即化，随着贺渊双腿盘坐，在他的感受中，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变得暴烈起来，一条条粗壮的金黄色血液在贺渊的眼前如同真实存在一般浮现。贺渊吓了一跳，睁开双眼，发现眼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仔细感受之下他才发现，刚刚的金黄色气血应该就是体内如同怒龙般穿行奔腾的血脉之力。/p

    “这么烈的？！”贺渊一惊，觉得血髓丸的药效实在有些过头，赶忙按照父亲所说，平心静气，细细感受血脉的流动并试图控制。/p

    魔族的身体结构在外观上与人族并无太大差异，只是多了一只可以控制的角，但是身体内部二者差异很大。魔族体内经脉极少，且全都极为粗大，因此血液流动很快，在体内运转几乎不受阻碍。血液成为魔族体内原始而优秀的能量载体，血脉从而成为了魔族的修行之本。/p

    贺渊有些无力，眼前的场景中金色的血脉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只是自顾自地在体内的主要经脉中穿行奔走，这些血液在他的眼中渐渐成型，竟开始变得修长有力，表面开始出现参差不齐的花纹，如同一枚枚鳞片。贺渊紧闭双眼，一双长眉蹙起，额头不断地有冷汗滴下，却始终无法掌握控制这些血脉的诀窍。血液近乎狂暴的流动对贺渊幼小的身躯来说是一种无法承受的负荷，虽然从小跟着父亲进行系统的训练，贺渊的身体素质甚至不输已经成为一级战士的白青羽，但是比平常暴躁数十倍的血液速度也让他浑身通红，青筋暴起，全身原本白皙的皮肤像是被一条条虬结盘错的蛇缠绕着，额头黄色的角都开始隐隐散发着赤金色的血光。/p

    过了大约两刻钟，贺渊终于勉强适应了血脉的流动，强烈的胀痛感和血流过速带来的不适渐渐消失，他从盘坐的状态站起，尝试着挥舞了两下手臂，却听见“呼呼”的破空声，竟与自己平时的全力挥拳相差无几。/p

    贺渊见猎心喜，开始全力出拳，打起了父亲传他的一套军中长拳。魔族军中长拳是魔族军中最出名的一套拳法，因为这套拳法不但十分实用，适合锻炼全身的各种肌肉群，更重要的是它大开大合，招式简练而优美，一个高明的武士可以将这套拳法打出刚硬而霸道的美感，而一个整齐的军队方阵如果同时打这套拳，更是极为赏心悦目的场景。/p

    随着长拳的一招一式，贺渊的步法渐渐从凌乱生硬变得自然流畅，许多以前因为力量不够无法完成的动作，在此刻血脉的奔流中也顺利完成。/p

    贺渊打的兴起，丝毫不觉体内的血液随着长拳的挥舞又加快了几分，一招极其猛烈的直拳挥出，却陡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不由得咳出了声。/p

    “咳”，随着咳嗽声，贺渊只觉得体内金色的血脉全都消失无踪，数十条金色的长龙盘旋到一起，竟变成了一枚赤色的药丸从他的口中吐出，落到地上。这药丸通体浑圆，表面泛着红光，晶莹剔透很是漂亮，正是那枚引起贺渊血脉躁动的血髓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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