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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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读书 www.qudushu.la) 前后几辆车不知何时已经各自散去,唯有孙沐荷坐着的这辆DartzPrombron在墨沉的天色里驶上了盘山公路,引擎的轰鸣在山谷里回荡盘旋,时不时有惊鸟掠起,最后停在了山顶一栋五层高的别墅之前。
别墅里灯火通明,光线透过大片大片通透的玻璃幕墙向外四处投射,衬得旁边的林海愈加幽深。往右,悬崖之下,望得见都市璀璨。往左,群山连绵,山谷深处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温云起怀里抱着人就要这么下车。孙沐荷伸手按住他的肩,撇开头低低地说:“我自己走。”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说话的关系,声音喑哑,本该很有气势的话,说起来却有几分绵软可怜的意味。瞟了她一眼,温云起松了手,她赶紧撑起来,爬下他的大腿,先下了车。
院子里黑麻麻地站了一地的人,都是低眉垂目的。作为主人,温云起看起来对这样的场面很习惯,旁若无人地大掌一捞,牵紧了她大步就往里走。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几处厚茧磨得孙沐荷掌心酥痒,心底烦闷益盛,遂转开心神瞥了眼两旁站着的人,觉察到几道似有若无的刺探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离,不由得心头发躁,浓眉一拧,拽着温云起停下脚步,沉着脸慢慢地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确定再没人抬眼,这才不疾不徐、昂头挺胸目不斜视地并肩站到了温云起身侧。
孙沐荷的妈妈夏莳,白手起家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时尚集团。这位不折不扣的商界女强人一生笃信,就算是情势输人,气势上也决不能低了半分。夏莳出自书香世家,父亲是知名的左派文人。奈何在那一场变故中,父亲不堪折辱投了江,只留下残疾的兄长和只字不识的老母亲,再无他物。如果不是幼时艰难,哪里能磨得出这样的强悍性格。若不是有这么一份气魄在,她挣不下现在这份家业,也很难在家大势大的孙家过得自在。
和一般强势惯了的人不同,夏莳对女儿的教养倒很是放得开手,没想过要照着自己的意思安排女儿的人生。只是耳濡目染,再加上孙家的孙辈里就孙沐荷这么一个女孩儿,走到哪儿,也绝没有被人把她看轻了的份。
被她拉住,温云起自自然然地也就跟着停了停,脸上没有表情地往四周淡淡看了一眼。虫鸣的此起彼伏里,众人的呼吸声都轻了下去。
二人并肩进了电梯,门一关,孙沐荷手一甩就站到了另一侧。
“过河拆桥的事儿,你真是干得得心应手。”温云起似笑非笑,语带双关意有所指。孙沐荷只当没听见,盯着雾面玻璃上精致的云纹看得分外认真。
电梯门一开,一阵刺骨凉风便袭面而来。这是别墅顶层,三百多平米的空间没有墙,卧室和书房之间只用装饰性的镂空屏风隔断,开阔通透。整个房间以白色和深灰做主色调,每个细节都充满了精致的设计感。面东的一侧是一扇270度圆弧形落地窗,外连着一处伸出悬崖之外的露天泳池。山风从半开的窗灌进来,猎猎作响。
孙沐荷匆匆一扫,触目所及,一切都与她一年前离开时没有太多的分别,仍是空荡冰冷。悬在半空中的房子,太开阔的视野,总是能让人产生一种顷刻就要坠落的危机感。这种物是而人非的感觉刺得她有些疼,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温云起蹙眉,靠在门边望着她。就算没有扭头,她也能感觉出那目光针一样扎在皮肤上,淬了嘲讽的毒,带着气定神闲的底气:人都到这儿了,看你还能怎么折腾!
那股忽然涌上来的,将她的胸臆涨得满满的无可名状的情绪,即刻便被这样的目光戳破,来也莫名,去也匆匆。心里一空,也就定了下来,她用眼角余光扫过温云起,慢慢地从他身边踱过,熟稔地右拐,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去哪儿?”温云起叫住她,待她回头,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说,“先把身上烟酒味洗了,再把那身衣服换了。”
孙沐荷斜睨着他。这个男人的洁癖发作起来从来不挑时间地点。譬如他出差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年轻力壮的助理看起来像是保镖的体格,但拎着的大箱子里全是干净自带的床单毛毯枕套枕芯。她倒是还没领教过原来他吵架之前还要焚香沐浴的。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气,她没有好声气地说:“不是要谈谈吗?那就坐下来谈吧。”
温云起已经脱了外套,一边解着衬衣袖扣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是想要我帮你洗?”
一时,孙沐荷说不出一个字。她很想把那句“你敢动我试试”啪地一声扔他脸上,拍掉他那副斯文败类的流氓嘴脸。但胸口的牙印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个男人已经不再跟她维持着人类正常而虚伪的社交礼仪。她再怎么铁骨铮铮,也不会蠢到做出火上浇油把自己往祭台上送的事儿。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腰背僵直地转向衣帽间走去。不过,刚跨进一只脚,人便顿住了,然而,落在她脸上的那道探查的目光,逼得她只能面不改色地硬着头皮走进去。
房间正中的配饰柜上摆着一个打开的首饰盒,一条闪亮的钻石项链斜斜地落了一半在外面,像是有人随手放在那儿,又忘记收好。
恍惚间,孙沐荷似乎看见了一年前的自己——松松挽起的发髻,白色的希腊式长裙,苍白着脸,意兴阑珊地看着手里这串切工一流的项链,突然电话铃响,她怔了怔,放下项链接起手机。寥寥数语之后,眼中已是神采尽失。
环顾一周,她最喜欢的那条墨绿色的丝绸曳地长裙在防尘罩里依然流光溢彩,其他的属于她的衣物也都色泽如新地妥贴放置着,按着她的习惯和方式。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就像被一滴巨大的松脂包裹住,恰恰地把时光凝结在了她离去后的那一个瞬间。她感动不起来,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太阳穴也开始一扯一扯地跳动起来。
温云起很少主动送她衣物。大概也是她自己太刁钻,太难伺候,而大多数直男的眼光和女人的流行永远差着好几季。这里放着的这些衣物,多数是她带来留下的,也有些新的,那是有时候温云起不管不顾撕坏了,重又让人备了新的给她。
当时没有觉察,如今细细查看,这里随处可见自己留下的痕迹,有心的,无意的。孙沐荷一一扫过这些昨是而今非的旧物,想到当时的挚诚与热烈,现如今却只剩下不堪面对,说没有感觉是假,可也就只剩下无声一叹而已。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从碰面到现在,这是温云起说过的唯一一句像样的话。她也深以为然。敛住心里这些无用的杂念,她一路翻检,越翻眉头就锁得越深,深深犯了难。人都说前世因,今日果。抬眼望去,撇开礼服不说,其他的衣裙不是包臀掐腰就是前深V后坦荡。她不偏爱裸露,只是不忌讳裸露而已。现在再见到这些性感的衣物扎堆在一处,她才深深明白当时自己对温云起实在有些用力过猛。情浓时不觉得怎么样,回头这么乍一看,尴尬得她直想毁尸灭迹杀人灭口。
还好,最后还是在角落里翻出了仅有的衬衣和牛仔裤,虽然白衬衣领口有些低,料子也有些透,但聊胜于无,还是让她松了口气。
拿着衣物走出衣帽间,一转身,撞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边。不知道是不是远方浓云深处将明未明的天空色调太阴沉,竟然衬得他的背影有些寥落。孙沐荷头一撇,快步进了浴室,反手就背了门,想想还是不放心,在浴室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能抵住门的东西,只能作罢。
浴室的盥洗台和浴缸旁,还摆着她过去用的东西,看起来表面上光洁如常,但其实早就变质过期。她皱皱眉,一件件拎起来,“咚咚咚”扔进了垃圾桶。
匆匆地洗了个囫囵澡,幸而风平浪静,她走出浴室时,房间里暗沉沉的,只能听见隐隐的风声。
“你什么时候喜欢穿着牛仔裤睡觉了?”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醇厚,令人忍不住想起大提琴的弦音。
孙沐荷反手往墙边一按,两侧床头灯倏然亮起。温云起短发湿亮,穿着一身家居服盘腿坐在床沿,暖色的灯光柔和了他脸上的线条,看起来温和无害。
“现在可以谈了吗?”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垂头理了理袖子。
“谈什么?”温云起懒懒地反问她,向她伸出手,“过来。”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他索性自己站起来走到了她面前。
孙沐荷依然眉眼不动,不发一言。她倒不是在拧着劲儿,而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然而,面前的这人也不说话,只是把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这只手骨节分明,指腹和关节上布满厚茧,有一两处格外突出,位置和她那几个当兵的叔伯哥哥一模一样,显见得是摸惯枪的手。除去这些,这只手指甲修剪得很短,手掌宽大厚实,有些朴拙的粗糙,正是她最喜欢的样子。其实,不止这双手,温云起有很多地方都恰恰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在心里叹了叹,她抬起头,轻缓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平和地说:“不要。”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些微的水气,却格外透彻,清清楚楚地映出他脸色的细微变化。
她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就觉得腰上一紧,倏忽间便是天地倒转,还没有从眩晕中回神,人已经被摔在了软绵绵的床上,正挣扎要坐起来,却紧接着眼前一黑,被一床薄被兜头盖住。
扒拉了半天,孙沐荷才着从被子里露出头来,顶着一头乱发,刚刚才稍稍平息下去的心火又熊熊地烧了起来。
在感情世界里她虽然屡败屡战,但胜在心态好,算得上是“潇洒小姐”。那些前男友们,就算是不甘心,也没有谁真敢纠缠着不放。像这种半夜被人劫了,又被扑倒在床上的窝囊事儿,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温云起仿佛没有察觉到孙沐荷的怒气,腾出一只手好心地帮她顺了顺头发,一片晒得均匀的古铜色胸膛随着他的动作在孙沐荷面前招摇着。对于这样亲昵的距离和举动,她分外不自在,像只虫一样蠕动着想要躲开他。
“嘶……”头顶传来男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她即时僵住不动,却已经来不及。温云起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抵着她的唇,明知故问:“怎么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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