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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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馆子？”妈咪可真会为难人，她难道觉得儿子来锦城是游山玩水遍尝美食。

    “妈咪，学校食堂行不行？”司马仲南说的是实话，到锦城这一年，要论厨艺，他的确只认可锦华中学食堂一个姓娄的大师傅做的菜，尤其是一道酸甜肉，令人百吃不厌。

    “食堂？”林紫妍仿佛儿子退化成只认识学校和家两个方向的书呆子。

    “妈咪，我们学校食堂的娄师傅做的酸甜肉可是名扬锦城。现在高三的同学已经开学，他应该也在食堂里。我们不如去吃他做的酸甜肉。”

    林紫妍大摇其头，说什么也是海北房地产商的如夫人，虽未正名，但自己怎么自掉身价。跟他去吃学生食堂，亏这傻小子想得出来。

    “好吧，妈咪，那你想去哪儿吃饭。”

    “我记得上次来锦城，有一家椰鲁湾咖啡屋，隔壁那儿就有一家淮扬菜馆，挺好吃的！”

    司马仲南只对椰鲁湾咖啡屋有印象，因为那儿一度是寻找付子菲的总指挥部。至于淮扬菜馆，似乎隐隐绰绰有一家，亏得妈咪记性好，来一次锦城居然就记住了一个美食之地。

    母子俩于是出发。

    椰鲁湾咖啡屋对面，果然有一家淮扬菜馆。沿街一个小小的门脸儿，想不着里头竟是别有洞天，雅座包间从二层排到六楼，食客三五扎堆，不是剔着牙就是打着嗝，每一张脸上都写着心满意足。

    林紫妍要了一二楼临街的一间贵宾雅座。母子俩一落座，导座小姐就刷地拉开了窗帘，锦城这块儿的街景也算在这家淮扬菜馆的贵宾雅座服务费里，可惜压根儿不入林紫妍的眼。她执着菜单让服务生介绍这儿大厨的拿手菜，却没瞧见司马仲南一双眼透过窗户外墙玻璃，透过被各色霓虹灯映衬得光怪陆离的夜空，痴痴地停留在椰鲁湾咖啡屋内的某人身上。

    付子菲这天是病愈后的头一次上班。原本，付妈妈一定要女儿在家里休养一阵子，但是那地下室杂物间又哪是个休养的地方，还不如来椰鲁湾咖啡屋，至不济，空气都比那杂物间清新些。

    这一回，还是仗着大师大叔的面子，再托乔丽丝生了儿子的福。吴老板心情好，也就格外开恩，付子菲前后将近一个月的旷工，算作了椰鲁湾有史以来头一个停薪留职的大牌。

    眼下，她这班上的，简直像休养。乔丽丝一边逗孩子，一边随手拨给她十号，十一号和十二号三张台子，按一个服务生最少得负责八张台子的工作量，已是够体谅了，何况钟丽典又有意无意，随手揽去了付子菲份内的十二号台的事儿。眼下，十一号台子正空着，付子菲只需招应一个十号台。

    十号台那儿坐的是一对儿，男的高大威猛，目光专注又多情；女的娇羞妩媚，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二人的目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都是对方的全部世界。付子菲把咖啡和小点心一样一样轻轻地摆在方台上，不忍心把作梦的这一对惊醒。就算是一个梦，她自己的梦境已经是这样无能为支离破碎得不堪回首，像墙上一桢落满苍蝇屎的遗照，就算只是作为魂魄回到旧地瞧上一眼，都要觉得恶心。第一颗苍蝇屎肯定是牟秋华那天告诉自己，其实只是某著名明星的替代品这后落下的。苍蝇是活在回忆里的一种小虫，因为它总是盯着一切开始腐烂的东西。当爱情腐烂成记忆中的碎片。付子菲自然没法相信眼前的你哝我哝不是一场梦。只不过，有人把梦做了一辈子，而有人，一场梦的开始与结束也不过是一瞬。

    “司马仲南，你瞧什么？”林紫妍顺着儿子的视线瞧去，对面是一家咖啡屋。外头竖了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文告牌眼下被装饰的彩灯打扮得花红柳绿，上面椰林沙滩的取景似乎就来自海北。

    “没有！”司马仲南的脸红其实已不打自招，但是那会儿付子菲已经进了后台员工室。林紫妍纵是满腹狐疑，奈何缺少人证物证。

    “我在看那儿那块广告牌，好像是林晓家附近的那片沙滩和几棵椰树被搬上去了！”面对妈咪如两支探照灯的目光，司马仲南只得尽量让自己的谎言听起来合情合理。

    “哦，我刚刚也觉得这广告景瞧着熟悉。想不到我们海北的景致，到了锦城居然能做起广告。真是淮北之枳，到了淮南为橘呀！”

    “哦，应该是吧。不过锦城也有锦城的景致。在这儿住久了，就会慢慢喜欢上这个地方。”

    司马仲南的话儿又是让林紫怡心里一凉。喜欢上这个地方，这傻小子什么心思？难道海北还不比锦城好？不过，他的前提是得在这儿住久了。希望一年时间在这傻小子的眼中还算不上久，那就还来得及。

    “司马仲南，爹地说要送你出国读书。妈咪这次就是来接你先回海北，然后再准备出国。”林紫妍终于言归正传。

    “妈咪，我早就说了，不想出国的！”司马仲南头痛。家长总是这样，专制得像殖民地的伪君主。

    林紫妍优雅地从南瓜蛊里舀了一小碗鳜鱼汤推给儿子。南瓜煲鳜鱼汤是刚刚服务生介绍的第一道拿手菜，果然名不虚伟。金色的南瓜肚里是乳白色的鱼汤，汤上浮了几片翠绿的香菜，不用说吃，光是瞧一眼就足够赏心悦目。在海北，吃海鲜是方便得很，但想吃一点养颜又滋补的淡水鱼煲汤却也不易得。

    “为什么？司马仲南，时下多少人想出国？家里但凡有点钱，都想把儿女送到国外去镀金。你怎么反倒不想去了呢？”

    “我在锦城锦华中学学得也挺好！”

    “锦城……”林紫妍顿了顿，终于实话实说：“还不如海北！”

    “那么，妈咪，你又为什么把我送这儿来读书呢？一开始就把我送到德国去，不是更省事。”这小子脸上居然浮起淡淡的笑意，一幅吃定别人的玩世不恭，跟他老子一幅德性。

    “还不是因为人家苏雪霖还小。”林紫妍心里道，但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回事：“要是一开始就把你送去德国，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司马仲南上当，点头。

    林紫妍心里又一黑——果然是在锦城的这一年坏了事，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自己想来一番亡羊补牢，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那么。司马仲南，一开始跟现在，有什么区别呢？”

    司马仲南仿佛被将了一军，始信姜还是老的辣。这叫他怎么回答，照实说的确有区别，因为自己认识了付子菲。就算他胆子壮敢说，可是妈咪要是顺腾摸瓜去找付子菲，一切就真相大白，昭告天下——司马仲南是个十足单相思的傻瓜蛋！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