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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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后，付子菲自己说想去外面走走。她这身子骨，如何走得了路。司马仲南少不得去推了一辆轮椅来，让付子菲坐在轮椅上，他在后头推着，沿走廊进了电梯，电梯下到一层，再推以外面小花园的人造假山旁才停了。

    假山上有一股人工喷泉，下面是个水池，眼下水池里正热热闹闹地开了一池粉的白的荷花。对角儿那里，几棵垂柳上，蝉鸣一声长，一声短，把夏天午后的这点时光渲染得寂寞又漫长。

    虽是盛夏，籍着这池水和花儿，又躲在医院高高的门诊大楼的阴影里，这儿却是清凉。

    轮椅停下，司马仲南扶着她在一张室外椅上坐下，付子菲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本书看起来，司马仲南本想跟她说说话儿，看样子，只得作罢。听那头蝉鸣叫得有趣，这小子童心大发，顺手折了一根小树枝，说声，“我去给你粘几只知了玩儿。”，便跑得没影。

    付子菲乐得一个人清静，慢慢地被《艾丽薇儿传》吸引了。

    这书的文笔倒不是很好，情节也并非简介里所说的那样，‘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付子菲被它吸引，却是另有缘由。

    《艾丽薇儿传》的第一章，是从艾丽薇儿童年写起。当了大明星，童年自然与众不同。平平常常的乡下生活，在作者的笔下就有了一种放逐的诗意。

    ……很久以前，那时候艾丽薇儿刚出生。可是，她的父母需要付出所有的精力在事业上获求发展和进取。所以艾丽薇儿就被爸爸妈妈送到了乡下奶奶家。

    奶奶是一个寡居的老人，因为爷爷早已去世。艾丽薇儿的到来，奶奶自然感到高兴。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她的孙女身上。艾丽薇儿的父母总是那么忙，那么忙，忙到回乡下老家看一看他们的母亲和女儿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自从艾丽薇儿懂事，便跟奶奶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奶奶是在艾丽薇儿八岁那年去世的，是在一个雨天，她毫无征兆地躺在床上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艾丽薇儿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电话是他们的秘书接的，因为他们还是忙，忙着当官，还忙着惦念更大的官职。就在那个雨天，艾丽薇儿坐在奶奶家的门口，一直等，一直等，那会儿，她就想，将来一定要找一个能陪着我一起看雨的人……”

    ……

    在艾丽薇儿的所有作品中，她的歌，她演绎的角色，都带着这种淡淡的忧郁，像细雨菲菲的春天，朦胧着诗意的悲伤……

    看到此处，付子菲抬起头，目光透过时空阴蕴起的维幕，如炬样犁开记忆，停留在一年之前的某个午后，她从椰鲁湾咖啡跑去锦华中学，单车从胭脂巷中穿过，像昨日今生的穿越，隐隐的歌声留在记忆里，不期然就成了咒语般：

    幸福就像花期

    开到荼靡

    爱情留在秋天

    独自叹息

    ……

    也许擦肩而过的你

    只留下一种痕迹在我生命里

    那是锦华中学的田径场吧，谁告诉自己——我终于在现实中找到了可以陪我一起看雨的人。

    在现实中，是的！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活在一场梦中呵，活在梦中的现实里，承诺不过是一句谵言。

    司马仲南终于粘得一只鸣蝉，像战利品似地高高举在手里，大老远就嚷嚷，“付子菲，快瞧，我粘着一个知了。”

    这家伙少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瞧着就是一个可爱的大男孩。奈何付某人就是连瞧也不瞧一眼，目光直直地停留在面前的某一处时空中，一幅魂游太虚的架势。

    “付子菲，付子菲！醒醒，你睁着眼睛睡着了吗？”司马仲南还道又出状况，不由着急。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眼前只是晃左右摆动。

    “司马仲南，你有没有觉得我像别的什么人？”付子菲突然没头没脑问道。

    “这是几？”司马仲南晃着手上五根手指，问得更加没头没脑。

    付子菲很配合地迟疑了半刻，才道：“这是五吧？你难道不是长了五个手指儿。”

    “还好，这说明你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问梦话。”司马仲南痞笑道。

    “不想说就算了，犯不着编排我是问梦话呀！”付子菲又觉得扫兴，黯然神伤。

    “没有，付子菲，我发誓我没有不想说，并且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像别的什么人。你在我眼中，是个特别的唯一。”司马仲南意有所指。

    “可是别人都说我像艾丽薇儿。”付子菲自言自语，“有的人，干脆就拿我当艾丽薇儿的替身。我只是一个替身，爱也可以找到一个替身……”

    “艾丽薇儿？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外貌上看，我老实承认你是有点像艾丽薇儿，不过……”

    “不过什么？”

    “人家也曾经说我长得像刘德华来着，但是我从来没当一回事！”司马仲南说得极认真，听起来不像要拿自己的相貌跟刘德华攀交情。

    付子菲不由多瞧了一眼。司马仲南忙侧着脑袋，指点道：“瞧见没，侧面，人家说我的侧脸简直跟刘德华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这小子还真不是胡说八道，他这么一指点，付子菲算是认识了一个山寨版刘德华。

    “那么，有没有人，拿你当刘德华来追求？”

    “谁会这么无聊？不过，也不一定！女人心，海底针，我们男生怎会瞧得懂。”

    付子菲听着不对耳，一腔心事不仅没排解，反倒觉得刚刚自己简直对牛弹琴。所谓话不投相半句多，她止了话头，又目光发直地盯着面前的某处虚空。膝上摊着的书“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司马仲南捡起书一瞧，“《艾丽薇儿传》，怪不得问我你长的是不是像艾丽薇儿！”

    “有点累了，回去吧！”付子菲道，言毕，掉头慢慢儿就走了。

    急得司马仲南在后头大叫，“唉，别走，付子菲，坐轮椅啊！”

    付子菲充耳不闻。

    “姑奶奶，我哪儿又得罪你了？”

    付子菲已经慢慢地进了转过了水池子，身后传来司马仲南飞快地推着轮椅的咕噜咕噜的声响。

    好不容易伺侯付子菲坐上了轮椅，司马仲南又道：“等等！哎！我的知了！”这小子口不择言的，仿佛喊他的知了等他。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