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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华中学高一年段天狼队与野牛队的篮球比赛，终于在戏剧性地加时了两次之后，以野牛队三分之胜而成定局。

    林雪轲和付子菲从医院回到学校的时候，高一（2）班全体同学已经陷入狂欢。

    付子莹正在指挥着她的忠实爪牙布置班级，准备以一场盛大的联欢会来庆祝获胜。

    鲁安迪正和几个男生往教室里费力地搬几个明显经过伪装却仍旧形迹可疑的箱子。

    “老大，酒来了！”鲁安迪显然兴奋过头，直接嚷出声来。

    “嘘！”司马仲南做个禁声的手势，“你小子，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鲁安迪吐吐舌头，缩缩脖子。

    “司马，你过来帮人家把这人花球系一系好不好？”付子莹在那头娇声发嗲。

    这种场合最能让林雪轲神经兴奋。“嘿，我们班今晚要开联欢会吗？”

    但是没有人理她，仿佛刚刚不等球赛完结便离场，已使她丧失跟大家一道庆祝获胜的资格。林雪轲一向是个不怎么在乎别人的人，只要她自己没有觉得不配跟别人一起庆祝获胜，那么谁都无法把她排除在外。林雪轲马上加入吹气球的那一群女生中，她吹气球吹得又快又大，很快地就有人把没有吹起的气球递到她手里。

    有时候，付子菲是真的佩服林雪轲。

    大家都在为开联欢会而忙忙碌碌，只有付子菲是个局外人，并且带着她一惯特有的冷漠，继续看那本不知被谁从老柳树下的草地上帮她捡回来的英语书。

    后来，有几个男生开始搬动桌子，要把所有的桌子排成适合开联欢会的圆型。这几个男生搬得很卖力，以显示他们对这个联欢会的无比欺待。一张张课桌在大理石地面上被托动出刺耳的声音。付子菲终于再也装不了好学。收拾了几本书就回家。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见后面突然发出响亮的“喷”地一声，教室的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春天傍晚的风挟着一股花的香气，掀动草绿色的窗帘如水波般荡漾。付子菲回头的瞬间，透过窗帘被风掀起的缝隙，看见教室里所有忙忙碌碌的一切依旧在忙碌着，甚至没有人抬头朝门口瞧一眼。那么，她便完全有理由相信，刚刚的“喷”的那一声关门的响动，完全是风儿的无心之作了。

    走到楼梯拐弯处，不期然又与司马仲南迎头撞上，后者一脸春风得意。仿佛有施舍他的“高兴”的义务似的，司马仲南顿住了脚步：“付子菲，你这是要回家么，班上今晚开联欢会呢！”

    “联欢会？”付子菲瞬间就扎煞起了满身的刺，仿佛已经对这个讨厌家伙形成条件反射：“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庆祝的，胜之不武！”

    “你的说法真新鲜，付子菲，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吗？”

    听听，狂妄自大的人——连别人的指责在他耳中都能听成赞美诗。

    “要是你觉得那是你们的胜利的话，那么你们的脑袋，早已昏得像兜着一瓢浆糊了，哪还用得着冲来着。”

    “哦，付子菲，78比75！你觉得这不算胜利的话，那怎样才算呢？”

    “分数从来既不能代表一切，更不能说明问题。”

    “是吗？”司马仲南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付子菲没来由觉得自己不敢直视。

    “可是，胜败从来都是这样无情。”看见付子菲低了头，他才又不紧不慢道。

    “天下英雄死尽，遂使竖子成名！”付子菲掉头走开，正是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旷课是锦华中学的好孩子们的一大禁忌，这里的乖宝宝们就像佛教徒聆听圣音一样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主课老师的教学，因为每一个主课老师都有让他们相信，自己传授的正是高考试卷上试题内容的本事。

    有一次，郁轶凡又是两天没来学校读书，付子菲傻里傻气地问他：“怕不怕功课跟不上？”

    郁轶凡笑得没心没肺，“想不到你竟是这么单纯，付子菲，什么叫重点中学，你要真正明白所谓重点中学的含义，其实，不过是这里的每一个主课老师都有让学生和家长们相信，他们自己传授的正是高考试卷试题内容的本事！”

    那时，栀子花开得正艳，一树洁白浮在墨绿之上，竟把学校后操场围墙边的这一角春天装扮得雅致又妖娆。

    付子菲已经一连旷课三天。只有陈瑶的课上，这种旷课才变得极不寻常。陈瑶是个眼睛也能说话的人。她往讲台上一站，眼睛就已跟所有弟子过了招，但是没有人敢接招。假如付子菲的旷课真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因为这个班级对她的排斥，那么这会儿谁又敢说自己问心无愧。

    陈瑶曾经问过这班上唯一敢跟她的眼神接招的林雪轲。“对不起，老师，我也不知道付子菲在哪儿。”林雪轲是这样一个能一眼就让人看穿心事的女孩，那么，她说不知道，自然就是不知道了。

    陈瑶再问付子莹，只因为这两个女生的档案显示，她们是表姐妹关系。

    “对不起，陈老师，我也不知道！”付子莹的目光与林雪轲完全不同，它是那种压根儿无法让人看懂的坦然。

    “那么，司马仲南，付子菲写了请假条吗？”

    “她……跟我口头……说过！”司马仲南的脸红得像一只熟过头的蕃茄。

    陈瑶点点头表示满意，这个学生的害羞总算让她对这个班级重拾信心。

    付子菲是临时决定去上海。那天晚上，她从椰鲁湾咖啡屋骑着脚踏车回家的时候，看到月亮又大又圆地挂在天上，夜风有点凉，街灯呈现出一种橘红色的朦胧。

    到家的时候，母亲还在灯下补着一件她自己的衣服。

    这衣服是真正母亲自己的，衣服的年纪比付子菲还要大。因为从她记事起，付子菲就知道这是母亲少有的宝贝之一。另一个宝贝是一个玳瑁的发卡。但是玳瑁发卡不像衣服这般残破，需要不时补掇。玳瑁发卡只是有点显旧，它的廉价决定了它的禁脏和耐用。就像金婉莉夫人经常对付子菲的形容——贱命好养活！

    母亲的眼神很好，家里的灯光并不比外面路灯亮多少，却不影响她穿针走线。眼下，她正往袖口缝一块同色的布料。这年头，谁还穿这样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

    “妈妈，都破成这样了？不如丢掉好了！”付子菲在对话簿上这么写道。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件衣服何止三个三年。妈妈，我觉得自己一出生就看见你穿这件衣服了。”

    “可不是！它年纪的确比你大？”

    “该让它退休了。”

    “不，菲儿，这件衣服，等妈妈老去的时候，你就把它穿在妈妈身上。”

    “妈妈，到那时，不如给它审请一个吉尼斯世界纪录——一件为主人服务最长年限的衣服。”

    “妈妈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件衣服是自己的……”母亲的话像是叹息，又像是追忆，有一种久远的幸福的味道。可惜，这幸福也只是存在记忆的容器里，像文物一样被埋在时光深处。

    “这是你爸爸给我买的衣服。”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