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去读书 www.qudushu.la)07

    付子菲的第五本日记本的主人公是她自己，一个可怜的总是受伤害的灰姑娘，她最终没有得到仙女的青睐，南瓜马车和水晶鞋都没帮上这个小可怜的忙，因为恋上灰姑娘的不是白马王子，而是人见人厌，花见花谢，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是黑社会老大正着手培养的接班人的浑小子。最终，付子菲死在这个浑小子手上，浑小子亦自杀殉情。

    这是一个非常忧伤的故事。这本日记本，付子菲加了三道锁，扉页上还下了魔法诅咒：“所有不经主人同意，擅自偷窥内容的人，他（她）的余生将要在黑暗中渡过！”

    过了些日子，付子菲又在这道魔法诅咒旁边加了一个注释——妈妈除外！不是代表妈妈可以看这本日记，而是不忍心。万一妈妈不小心偷看了呢！

    付子菲的第十本日记的主人公是乔丽丝，这是一个谜一样的人。这本日记写得非常枯燥，因为乔丽丝除了神秘，还是神秘。

    她弹的那支钢琴曲叫什么？

    付子菲又不能拉住人家问，你为什么这么神秘呀？这本日记中的一篇，破天荒只是一个大大的“？”。

    付子菲现在犹豫的是，是否接着往下写乔丽丝，显而易见，吴老板的穷追不舍已初见成效。接下来的故事显见就是皆大欢喜，自然，也不是没有始乱终弃的可能，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诗经.卫风》都这么流传了，女人的结局不外乎两种，千百年来，概莫能外的。付子菲愿意有情人终成倦属，瞧在吴老板的“救世主”份上，更愿意人家不离不弃，厮守白头，她的这第十本日记，内容虽嫌单薄枯燥了一些，但眼下应该是吴老板和乔丽丝的最好结局了。

    再说了，歪曲事实胡编乱造亦不是付子菲的风格。

    大结局的日记结尾只花了付子菲两分钟的时间。穷人的孩子时间也穷。付子菲要是不赶快写完，妈妈就要回来了。妈妈喜欢看见她埋头苦读，而不是做这种无聊的浪费时间的填字游戏。付子菲那亲爱的妈妈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她的女儿付子菲能够考上大学，然后结束这种寄个篱下的日子。

    收起日记本，付子菲又不由自主把考试那天用过的文具掏出来，其实早已“束之高阁”的同时打算把它深深地埋在记忆深处了。说来也是奇怪，锦城的人，没事还喜欢说三道四，仿佛进化唯一优于外人的便是唾沫星子丰富，怎就没有半个人说起锦华中学自主招生考试散场之时，一考生被怪车带走之事呢。付子菲这些天来，人前人后，其实就没少留心人家双唇张启处的是是非非。想来，定是斯人斯事已成过去，多想亦无益了。锦华中学早玉兰树的甬道上，大概不过是邂逅了一场诡异又旖旎的梦吧！往后再从那甬道上走过，玉兰花的香气大概也该消了。

    哦，天，锦华中学的以后——付子菲有吗？她几乎忽略掉最重要的问题。

    面试通知，面试通知。阿弥陀佛，锦华中学的面试老师们，假如付子菲错过了面试时间，请你们千万不要以为世上压根儿没有付子菲这个人，她只不过是因为住在人家地下室的杂物间，并且连最简单的通讯工具都买不起而已，你们一定要相信她的成绩，假以时日，她定当知恩图报，考上名牌大学来为锦华中学光耀门楣，一定……

    付子菲一边发足力奔，一边向老天爷祷告，祈求他在金婉莉夫人果真是故意隐满付子菲的面试通知的情况下，把这番话转告给锦华中学的面试老师们。

    付子菲早就忘记了妈妈的禁足令——千万别去，那里脏！

    脏在付子菲这样的穷小孩眼里哪是个问题。眼下，就算刀山火海，她都得去闯一闯了——假如金婉莉夫人真的是非得别人提醒才记得起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呢。

    到楼上，推门而入的一刹那，付子菲以为自己误闯地狱。

    这个地方，眼下乌烟和瘴气搅在一处，魑魅和魍魉闹得正欢。

    金婉莉夫人甚至连客厅的照明灯都不开，而只在布艺沙发前面的矮桌上点一些造型别致的吧台蜡烛。在蜡烛微光的映衬之下，能看见布艺沙发上窝着些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眼下有的已经状如升天，有的还在沉迷地把锡箔纸放在蜡烛上烧烤，然后深深吸入那锡箔纸上升腾的淡淡妖气。

    稍偏一点的一张布沙发上，两个男女正抱作一团，忘情地吻得醉生梦死……

    整个客厅充斥着一种诡异的音乐。另外三对男女正随着乐声抱在一处，半死不活地轻轻挪动。他们可能管这种挪动叫做跳舞。

    金婉莉夫人叼着一根烟，看见付子菲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居然如临大敌般“豁”地站起。

    “付子菲，你……你来这儿干什么？”她的口气好像面对一个小偷或者强劫犯。

    付子菲的舅妈大人，她今天确实紧张过度了。

    “舅妈，我……我想问一下，锦华中学有没有……有没有面试通知的电话打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面试通知，没有！”金婉莉夫人使劲推搡付子菲，一边道“付子菲，谁叫你擅自闯进这儿来的。你赶快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这女人好像只会重复“滚出去”的复读机，她有点歇斯底里了。

    “妈妈！”

    不是付子菲对这个地方多留恋，但是妈妈偏偏早不现身晚不现身。那当儿，她手上正捧着一个大托盘，托盘里是五六碗冒着热气的粥样吃食。

    “叫什么叫，哑巴又听不见，快滚出去！”金婉莉夫人还在叫嚣。她的这种口气，就像个跳脚骂街的泼妇，实在很令人反感。

    “舅妈，你别推了，我自己会走！”

    付子菲正打算拔脚开溜。付子菲那亲爱的不明就理的妈妈已经“呯”地放下托盘，仿佛非得往大火上再浇点油似的，一阵风似地跑过来帮金婉莉夫人推搡她的亲生女儿。

    “妈妈？”

    付子菲的不解和委屈妈妈肯定会看在眼里，妈妈是这样一个眼睛能代替耳朵职责的人呀！可是，她推搡的力道居然要强过金婉莉夫人几十倍。

    亲爱的妈妈，付子菲不是一辆半路抛锚的车子好不好？

    还是被妈妈蛮不讲理地推到了楼梯口。

    “付子菲，我可以告诉你锦华中学的面试通知！”金婉莉夫人这才开口，声音里有得意和悠然——她这会儿不紧张了？

    “啊！舅妈，真的有面试通知！”

    付子菲驻足，妈妈也跟着停手，她能读懂付子菲的一举一动。

    “付子菲，有个条件——你必须当自己没看见这里的一切！”

    这还不简单。本来就够让人恶心的，假如不是为了锦华中学的面试通知，打死付子菲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好的！舅妈，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金婉莉夫人慢悠悠地从客厅里踱出来，傲慢与冷漠这上一刻曾经卷起的帘子，又被她高高地挂在脸上。

    “付子菲，瞧在你够乖巧的份上。锦华中学的面试时间：4月28日上午八时到十一时。你的面试教室是二层204室。”

    “谢谢你，舅妈！”付子菲竭力让自己的感谢谢听起来发自肺腑。

    走出金婉莉夫人的别墅楼。付子菲这才感到后怕：4月28日！天。现在已经是4月27日晚上十一时！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