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罗刹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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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读书 www.qudushu.la)    那男子走近来。

    孟扶摇的脸在宽檐帽下只露出一个轮廓,她依旧戴着人皮面具,还是素来的清秀少年形象,至于为什么一直戴着,她记得似乎有人嘱咐过她,不要轻易露出真面目。

    她笑,扬扬手中断箭:“何方来客?箭头无矢,醉翁之意不在酒?”

    却有一团雪白毛球突然飞射,比刚才那箭还快的窜了过来,闪电般扑向她的脖子。

    耗子被捏得吱哇乱叫,叫着叫着又开始欢喜泪奔,抱着她的手指呜呜的哭,孟扶摇觉得手中滑溜溜的那团毛球触感开始湿润,大惊之下“唰”的又将其扔出去,大喝:“不许在我手上撒尿!”

    有人石化了……

    那团被诬陷“撒尿”的球,不明白孟扶摇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德性,扑倒在甲板上号啕,那持弓男子脚边立即滚出另一团金色的球,指着它嘤嘤的笑,随即昂首挺胸向孟扶摇进发。

    孟扶摇看不清那东西颜色,但是隐约看见一只动物向自己奔来,鼻端嗅见淡淡的狐臊气,糟,这只似乎卫生状况更不理想,她立即横刀立马,大喝:“站住!”

    “退后!”孟扶摇命令,“退后三步!转过去!抱头!”

    甲板上扑地号啕的那只立即吱吱大笑,一骨碌爬起来,也不哭了,蹲在原地含着爪子骨碌碌瞅一脸戒备古里古怪的孟扶摇——不对劲,很不对劲!

    孟扶摇抽搐。

    一只只都自来熟,不管不顾直往人身上扑,是不是虎牙那边对付自己的陷阱?不过刚才那团撒尿的毛球的触感很熟悉,摸过?

    孟扶摇蹲在船头上,霍然伸掌一推:“停!”

    孟扶摇却不看他也不看地上那两坨,只“盯”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的男子,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不记得了?”那男子开口,声音清冷之中有几分暗哑,那暗哑不像先天的,倒像过分激动导致,“扶摇,你……怎么回事?”

    她自来熟的去握手,那男子怔怔的,被她握住似乎颤了颤,孟扶摇只觉得那手掌微凉手指微抖,斜眼一瞄对方脸上神情似乎有点点不自在?啊,这是个很熟的,知道自己是女的。

    那两坨被她一手抓一个,立即抱住她再次号啕,一边号啕一边互相拼命用腿蹬对方——你丫的给我滚开点,腻那么紧,恶心!

    偃旗息鼓,齐齐撞晕,满天飞出金色的星星。

    “元宝?”孟扶摇仰首向天,半天眼睛大亮,大喜:“耗子!”

    “我……”男子僵住。

    “耗子=元宝,元宝=长孙无极的耗子,按照鲁迅的三段式推论,耗子=长孙无极。”孟扶摇欢喜,“你一定就是长孙无极了。”她十分得意,“我终于主动的想起一件事了!”

    感觉到对方目光深深落在她脸上,半晌轻轻道:“我是云痕。”

    她欢喜的将木板给云痕看,道:“看,红字呢,我对于印象不好的名字都涂了黑颜色,想起来就觉得高兴温暖的便涂了红颜色,你是红的。”

    她……半失明……并半失忆。

    是什么样残忍的遭遇,令得实力已可天下前五,早已站在武者巅峰的孟扶摇,被摧残至于如此,失明逃奔,沦落海上,忘记那些惊风密雨惊艳天下的轰轰烈烈过往,忘记那些相伴她一路走来的生死与共的人们,忘记曾经的那些欢笑和悲苦,忘记那些嵌在含泪眼角的笑,那些落在嘴角笑纹的泪。

    而经过那样的残忍摧残,她竟依旧明亮洒脱如此,他在船上看见她的第一眼,她在用看不清的目光努力看海,接下他的箭她打响脆亮的响指,忘记的事她不曾放弃在脑海中搜索,用那些歪歪扭扭的红黑字迹,一字字找回属于自己的散落的人生脉络。

    世间有种女子,百折不弯,遇强愈强,迎风而上,勇毅绝伦!

    云痕只觉得胸间堵了一块沉沉的淤血,带着咸咸的泪意那般梗在那里,那堵塞的一块从他在虎牙船上看见她背影时便汹涌泛起,到得现在越发咽不下吐不出,以至于他无法吐出任何完整的字眼。

    “扶摇,我很欢喜……板上有我的名字。”

    “云痕啊,”孟扶摇拉着云痕进船舱,迫不及待的问,“你一定知道很多事对不对?告诉我都告诉我,不要像那个陈京,什么都装不知。”

    他皱眉思索一下,将那奇怪的感觉先搁在一旁,淡淡道:“我找你很久了,为了找到你,我也做了海寇。”

    云痕笑了笑,陷于回忆的眼神沧桑——当初孟扶摇出事之夜,半夜红月罩顶阴风呼号,当时他们都赶过去了,可是刹那间眼前景象变换,已经不在宫中,长孙无极说那是顶级大法神鬼搬运,扶摇有险,那一夜他们心急如焚几番试图破法,连传说中的血誓破月之法都一一冒险试了,最后还是战北野的极阳之血符合要求,战北野二话不说,霍然就是一刀,险些把自己动脉砍断,然而等到好容易冲出阵法,终究迟了一步,扶摇已经不见,只看见雅兰珠寝宫地下有血,而雅兰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边是遭逢大难生死不知的扶摇,一边是突然驾崩生离死别的父皇,两个一生里最重要的人同时离开,全天下最艰难的抉择瞬间面临。

    最终长孙无极将元宝和九尾托付给他,指望着这两只能够多少发挥点雷达作用,并说如果在内陆找不着,便去海上。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浅,却是那般深切的了解,那般无奈而清醒的认知。

    他没能看见长孙无极凝视长空大雁的眼神,却亦明白这一刻所有未曾出口的言语未曾宣泄的忧伤。

    扶摇,扶摇,你在哪里?

    临别时他忍不住问长孙无极:“你这样的抉择,会不会后悔?”

    “我不做令她失望的事。”他淡淡笑,风华澹朗、和她一样不会被人间风雨摧折的笑容。

    在内陆找寻无果后他只好奔往海边,挨个打听有没有谁见过孟扶摇那样的人,终于有一日,有个叫小虎的少年,犹犹豫豫找上他,说:“你说的那个人有点像我遇见的一个人……”

    终于见着她,终于找到她。

    不记得走过多少路,问过多少人,踏遍扶风多少山脉,航行过鄂海多少海路,蓦然回首维京船上金色的风帆之上,遥遥坐着了那个永远昂着头的纤细熟悉的背影。

    天可怜见,让他好运气的最先遇见她。

    那许多人那般的艰苦寻找,终在今日尘埃落定,她在沧海横流之上遗落红尘,而他和他们,依旧幸福的成为她残存的直觉。

    她问,苦不苦?

    苦的却是失去她踪迹所遭受的焦虑担忧。

    她的面前没有苦难,他也不要成为她的苦难,这一生他无所奢望,只愿她永永远远这么明亮昂扬下去,在最艰难的泥泞尘埃里开出最尊贵光艳的花朵。

    “那么我是谁?”

    “啊!我想起来了,罗刹岛!”孟扶摇眼睛一亮,忽一下跳起来,大喊,“陈京——陈京——给我准备,我要去罗刹岛——”

    “你真啰嗦!”孟扶摇眯眼看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为什么要记得?”孟扶摇撇嘴,一回头看见桌子上那团毛球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大黑眼珠子里明显写着“你记得我你一定记得我”字样,那眼神忒期盼忒纯洁,终于良心发现的道:“啊……元宝嘛……”

    “我记得你女朋友叫金刚嘛……”

    九尾谄媚的奔过来,孟扶摇对这只散发着淡淡狐味放屁却很香的东西很有些感冒,总觉得不可靠啊不可靠,一伸手拨开之,道:“你是非烟的宠物吧?离我远点!”

    一对遭受挫折的少男从桌子上凄惨的爬起,互相对视一眼,终于第二次达成认识上的一致——抱头痛哭……

    “长孙无极回国继位了。”半晌他终于道,“无极皇帝驾崩了……所以他没能来找你。”

    云痕愕然看她那激动模样,她提起自己的事轻描淡写,长孙无极父皇去世她这么震动做什么?

    她蹬蹬蹬往回走,忽然感觉到背后云痕一直盯着她,回头笑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生气?”孟扶摇指自己鼻子,“我?”

    随即她笑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说长孙无极吧?他没来找我,我应该生气?可你刚才不是帮他解释了么?他父皇驾崩,一国不可一日无主,他当然应该回国继位,难道丢下国家去千里迢迢找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朋友?那才叫荒唐呢。”

    云痕看着她,只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孟扶摇张开双臂,大大的画了一个圈,道:“相信我,我会过得很好,你看,即使这样,我还是海上霸王……”她仰头,微笑,“我是——孟!霸!王!”

    云痕久久沉默在船舱的暗影里,月光潋滟如这海波荡漾,映上他眼眸晶光明灭。

    “你真幸运……你真幸运。”

    温柔的海浪轻轻泼打船身,黑绸一般滚滚铺开去,对面海岛上灯火明灭,休整的海寇们在整理物资,船头上有人对着大海喝酒,自己一口,大海一口。

    云痕步伐轻轻的过去,在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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