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相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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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读书 www.qudushu.la) 真相还没完全出完,有些事还有隐情,亲们不必太过寒凉,其实,生活永远比更残忍,但正如孟扶摇那样——我们可以选择逃避,但不必畏惧面对。
没有吃饭没有喝一口水写完了这章,其间几次停手,自己都觉得不忍为继,我写文一向漠然以待,幽默的伤心的我都很抽离,然而今天这章,我写的时候自己也觉得疼痛。
原来,她,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孟扶摇只是静而凉的站着,披一身也很凉,但是还不及她凉的月光,站着。
孟扶摇直立着,没有表情,微微扬起头,宗越走近她,她退后一步,这一步退得宗越僵住,冰雕一般的僵在了当地。
孟扶摇不动,连手上血都没擦,只是冷冷看着她,又看着地上尸首,老路这种腌臜东西,还有这个妇人真心相待,自己的娘呢?美丽幽怨的许宛,一生里可过过一天好日子?而最终造成她悲惨结局的那个男人,高踞王座,守着那个恶妇,早已忘记了她的存在。
“老路——”一声凄惨的呼叫,那被铁成看守的妇人奔了出来,铁成担心孟扶摇丢下了看守她的任务,于是她跑了出来,正好看见老路死的那一幕。
属于他的审判已经结束,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他从此不用再被强迫的画画。
生于尘土,归于尘土。
维系老路说话直立的最后一点依仗撤去,那具承载了无数旧事和秘密的躯体,轰然倒地。
孟扶摇突然抽手。
他说:
他从不再关风也没有了生气的齿缝里,抖抖簌簌的拼命挤字。
是他……是他……
老路突然颤抖起来,在颤抖的视野里浮出那第三幅画,他画了很多很多年,画到须臾不曾忘记其中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动作神情,画到即使时隔多年面貌有变他记忆依然纤毫毕现,他看见那画中站在皇后身侧的清俊少年缓缓走过来,走下画面,走上面前这个白衣男子身体,最后合二为一。
对面,那白衣的男子……那似陌生似熟悉的容颜,那颀长而独特优美的身形,那虽遍身染血却依旧令人感觉纤尘不染的特殊气质……
他毫无留恋的向这个冷酷的世界再看最后一眼,然后准备让自己倒下去,这样站着,很累。
所有人都一生苦难,无论善恶,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个结束,等着咽下生死的滋味。
从那双血红的眼睛折磨得他日日不能眠的时候开始,他便开始等,等到后来他便开始画,总觉得她就在他身边,她就在看着,看着他那些画,他知道不该画,可是被那样的目光日日夜夜看着他便不能不画,再后来不画便不成了,再再后来,那画终于被路过的陛下看了去,于是他便知道……快要结束了,真的,快要结束了。
终于解脱了……
夜色下,黑暗中,两尊活着的人像。
漫天的风一卷,再一静,拂起女子素色衣袂,那衣袂在风中飘摇,宛如丧幡。
孟扶摇的眼睛。
然而此刻,他又看见了那双眼睛。
他只是混乱的,浑浊的,天地血红的奔出来,那一霎近年的事全部褪去,只剩下十四年前的不可抹去的深刻记忆……那黑暗中的女童……那指下温软细腻的肌肤……那被皇后发现的偷生孩子的宫女许宛……那面对柜子绑在床上滚水烫过再用铁刷子一点点刷完全身皮肉只露白骨的惨绝人寰的“梳洗”之刑……那柜子里生生看着那一幕的血红的眼睛……
“别杀——”
她孟扶摇的命,全五洲大陆欣羡的孟扶摇的命,三国领主、大瀚孟王、轩辕国师、最煊赫最风光的孟扶摇的命,就是这样的。
不想问那天娘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梦还没做完,她便被记忆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生生逼醒,直觉的选择了不去面对接下来的结局。
孟扶摇还在地上躺着,过了一会她疲乏的道:“你们可以走了。”
长孙无极偏过头去,似乎连回答都已回答不出。
孟扶摇瘫在地上,慢慢回收她的真气,宗越不住的咳嗽,却拒绝长孙无极的搀扶,自己慢慢爬起身。
刹那之间融合宗越当初给的那颗药丸的最后药力,真气悍然上行冲破重楼,连越两级,进入第七层第三级“如意”,离第八层已经不远。
她缓了下来,周身散逸的真气也似乎有生命一般慢慢游动,再一点点回到她身上,那真气较之先前比起来,更加坚实浑厚,远远看去也像一柄一柄的玉如意,闪着美玉珍珠般的光泽,在空气中一段一段有如实质的流动。
随即他一边抱着孟扶摇满地纠缠乱滚,挨着她乱放的真气,一边飞快从腰间抽出放金针的锦囊,单手揽紧孟扶摇飞快的施针,长孙无极立即为他护法,挥袖将四面倒下的树木移开。
紫影一闪,长孙无极掠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拉孟扶摇,宗越却突然抬头道:“别!”
此刻的孟扶摇哪里认得出人,只看见雪白的影子,白色的……对,冰山,横在她生命里的,需要粉碎的冰山!
眼前突有白影一闪。
她长啸一声,旋风般的向外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撞什么,只觉得这一刻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统统全都是仇人,都是横亘在命运里的最冰寒的高山,任她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在自己的一地残肢断臂血肉横飞里挣扎,每次好容易支撑着爬起,立刻又是一块巨大的冰川剑般寒光闪闪坠落,直插头顶。
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要知道?那些世间最惨痛最深重最悲哀最无奈的悲凉和耻辱?
那些一千多日夜的地狱般的木柜生活那些永无止境的饥饿沉默那些不能伸直的躯体那些难熬的酷暑和寒冬那些只能看见油灯和宫灯光芒的黑暗岁月还有那困于柜中捆住脚动弹不得默默承受变态太监长年累月的猥亵和侮辱……
她纠缠着一堆被褥满脸是汗没头没脑的向外狂奔,那一瞬她眼睛里眼白全无,只剩下黑暗,无穷无尽的黑。
“啊!”
“啊!”
那真是对他人生悲剧的一个最大的补偿。
太监似乎也很享受这般一个寻找一个逃避的过程,仿佛枯燥空寂的太监人生里难得有趣的一个游戏——一个最下等的不男不女的太监,也能这般操纵别人的意志,和……身体。
那条蛇,无声无息的翻腾游走……黑暗中她泪流满面,用头砰砰的撞柜门板——你答应我回来找我的,你答应的!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回来?!
蛇一般的蠕动着,探测着,以那少有的细长,游刃有余的在黑暗中凭着感觉寻找着幼童的身体。
一双苍白的,散发着太监独有尿骚味,手指特别细长的手,慢慢的,蛇一般的从柜子底下的缝里探进来。
无声的呼叫和翻腾不能挽救属于她这五年来的凄惨,如同那一千多个日夜,一样。
那沉厚的步子,宽大脚掌落在地面的声音终于渐渐接近了来,夹杂着几分古怪几分兴奋几分淫邪的嘿嘿笑声。
娘听不见她无声的吼叫和呼救,她揣着一怀不安匆匆出去了。
别让他过来!别让他过来!求求你别让他过来!
“……每次都麻烦你……”娘似乎在拭泪,“当初生她,也是靠您帮忙……也没什么谢你的……”
“……娘娘传我去,我都下值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路公公……好歹麻烦您给看着点儿……”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娘的脚步声后,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也是熟悉的,痛恨的,无比仇恨的!
希望他能来,希望他能来……
她松了口气,双手抱肩沉在黑暗中,继续静静的等。
“你会自己乖乖献给我的。”
这笑容近乎温柔,甚至还有几分慈悲,花一般的在简陋的耳房中开放,随即她很温柔的道:“我想,我不需要亲自去你怀里掏摸那图,那实在太脏了。”
最后一句话她重复两遍,第二遍时已经全是森然凉意,凉得像在冰床上拨弄一块块冰。
她笑,眼神里毫无笑意,冷得一根钢针似的,突然衣袖一拂,拂在了她脸上。
那女孩怔住,似乎没想到她会出手去夺,凝视着她眉毛慢慢竖起,她竖起眉的时候看起来再无先前的平静温和,很有些浓重的煞气,这样的孩子身上的煞气,惊得灵魂二十二岁的她也颤了颤。
她立即急了,劈手就去夺,长久没剪的指甲飞快一划,在那女孩雪白手背上留下五道血痕,鲜明灼眼。
那女孩却不再问,打量了她周身,又看看四周陈设,目光中慢慢掠过了悟,点点头,冷笑一声,道:“好,好。”
她用那种带点侮辱的手势抬着她的下颌,慢慢的道:“你是谁?”
一泊秋水明眸,不是纯黑,带点微微的褐色,眸色深而远,像是在遥远岸上看见一道深沉的海岸线,又或是重山万里之外升起一抹星光,似是沉凝的静,奔向它时却发现飘摇翻覆的动。
随即她听见轻轻的一声“咦”,一只雪白的小手伸进来,不容抗拒的抬起她的下颌。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柜门突然再次无声无息开启。
这么想着,突然发现四周没了声音,随即眼光一落,发觉自己竟然没把璇玑图塞好,那半副衣襟从怀里飘落下去,落了一半在柜子之下的地上。
五洲大陆最传奇的皇子……是他吗?
她在房子中走来走去,似乎十分烦躁,低低道:“玉衡叔叔说他来了,为什么不进宫?他不知道我想见他很久了吗?他没有听说过我吗?五洲大陆最传奇的皇子,不应该见见五洲大陆最尊贵的小公主吗?”
她似乎心情十分不好,喝退了那些人,四周安静了下来,她满心巴望那女孩快走,不然等下万一他来看见有外人,便不能救她走了。
有更多的脚步声涌来,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听见似乎有人在回那个女孩子的话,声音很低,半晌却听得“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
……风从哪个世界飘过来,带着血腥和一种奇怪的气息,那味道……那味道……
再也没有来。
秋日的阳光烂漫闪烁,阳光里回首的少年眼神诚挚,她迎上那样的眼睛,十分信任的点头,她相信他说到一定会做到,于是她四顾一圈,将那朵玉莲花取下来放回床下,第一次心甘情愿的钻回柜子里,等待他回来。
半空中回首的少年乌发飘扬,眼眸里神光闪烁,她看见他嘴唇动了动,一字字,读出那唇语。
随即她听见低低的一线声音,似乎是他的,但是音线逼得很低,道:“我有点事要先办,先送你回去,等下……我来接你好不好?”
她欣喜着,等着他出宫,自己便可以溜掉,他却突然僵了僵身子。
她打着主意,他带她出去,趁他不注意她溜掉,从此海阔天空,自由。
她无声接过,心想,什么信物?从今后你过你的皇子锦衣玉食生活,我蹲在柜子里忍受我永远的暗无天日,难道还会有什么交集?
大抵是她的惊异惊动了他,他侧头看她,眼神疑问,她立刻收起震惊,做茫然愚钝状——一个才几岁的孩子,是不应该认识璇玑图,更不该懂得其中的奥妙和神奇的。
眼前明明是一帧军事类的璇玑图,她简单的读了一下,便已读出了一些甚为精妙的兵法。
他写写停停,有时思索一下,写的字数似乎很多,她好奇的探头过去看,眼睛立即睁大了。
他点点头,又道:“你的生辰八字?”
她转了转眼珠,心想就算他是个皇子,也是个别国皇子,一个过路的别国皇子,能干涉到璇玑内政?能让畏妻如虎的璇玑皇帝冒着被老婆大闹的危险承认她给她正常的生活?根本不可能,最大的可能反而是她们母女真的就被彻底害死了。
她却装不懂的问:“你是谁,怎么能和皇帝说话?”
“好看。”她轻轻细细的说,“从没有人给我编过辫子。”
他这样对待她,是不是也因为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
她对他笑了笑,突然觉得这个与他人迥异的,过早成熟也过早失去少年活泼的人,心底大抵和她一样,也是凉而沧桑的吧?和她一样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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