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斯人归来

(去读书 www.qudushu.la)    雪亮的弯刀在火上烤着。

    王刀子举着刀过来，动作麻利的伸手——

    小七一生里最熟悉，最警惕的气息！

    刀！

    当肌肤接到这样的反应，脑海中立即便有了指令！

    小七仰头，“嗷！”的一声！

    嚎声惊得王刀子手一抖，刀尖在小七身体上微微划过，溅落丝丝血珠。

    那样的来自天地自然以命搏杀的最凶狠的力量，脱离一切人间药物的掣肘！

    小七突然一蹦而起，身子游鱼般灵活一挺，手脚上绳索和腰间白布齐齐断裂，四名助手惊叫着翻跌，小七已经翻身落下，人未落地，已一肘击碎了王刀子的刀！

    门突然被人重重踢开，撞在墙上瞬间粉碎。

    他一眼就看见了室中只裹着半条白布却在四处飞奔追杀王刀子的小七，百忙中眼睛一掠，隐约看见某处竟有血迹，顿时脑中轰然一声，愤怒之下，抬手对着仓皇逃奔到门边的王刀子就是一刀。

    王刀子再没想到今日不过一次自己做过千百次的净身，竟惹上这两个杀神，眼睛一翻一声未吭便已毙命。

    铁成一伸手，捞住了他衣领，喝道：“你这老狗害人，宰了——”

    他药力未去，两眼发直，刚才完全是凭百战铁血中练就的直觉自救，此刻又在摇摇晃晃，将袍子拣了穿起，找回自己的鞭子背了，又重复一遍：“做工。”

    铁成盯着他乌黑如宝石的眸，突然间眼眶湿了。

    上苍待他何其不公……

    小七愕然看看他，摇头。

    他跟孟大王久了，也学会了她的害人方式——在威胁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话多，话多最没气势。

    “那好，”铁成把他往地下一掼，“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我和我兄弟弄进宫去，做太监也可以……”他凑近李公公，给他看自己森森的白牙，努力学主子那阴险狡诈无耻恶毒的笑容，“……假的，明白？”

    宫里最近很清静。

    孟扶摇这个缺德的，甚至在自己宫中辟了一块菜地，划成几十小块，分田到户，包产包干，每块小小的菜地上挂了绿头牌，看谁的菜长得正常，谁的布织得漂亮，就把陛下分配给她使用一夜。

    他扶着腰龇牙咧嘴的跑去找孟扶摇，严重抗议她的举措——菜地不会一天就有收成，布也不是一天便能织好，尤其这些四体不勤的妃子们，效率奇低，像这个样子，他怎么纾解那漫漫长夜？更有甚者，还有妃子因为实在太累以及畏惧皇后，干脆拒绝给他侍寝的，上次有个王美人，他掀了她牌子，结果那女人立即戴上戒指，可他明明记得，十天前她刚刚戴过戒指，什么样的月事，一来半个月？

    戏子不肯干休，扯着她袖子垂泪道：“不如你好人做到底，顺手帮我泻火……”

    戏子坐在菜地里擤鼻涕，幽幽道：“我原本还对这女人挺有兴趣的，如今一看，对她有兴趣的人大多需要钢铁般的身体、金刚般的意志、蟑螂般的强悍、以及九命灵猫般的九条命……”

    其实元宝大人还想告诉他——陛下，你坐的地方我刚刚拉了一泡屎……

    她哭得哀痛欲绝几次休克，戏子陛下扎煞着手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觉得自己把那个女人搞来当皇后是不是此生最大的错误……

    “你不会给她惩罚吧？”轩辕旻含泪瞅着那个可怜的坐在菜地旁哭泣的嫔。

    “……”

    “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轩辕旻道：“这一个月内的自由，我看你已经完全能够为我保证了，但是我还需要你为我解决掉淑妃贤妃，顺带拔掉她们的家族，还不能惊动轩辕晟警觉反扑。”

    “这就需要皇后您施展您地天纵智慧无上才华了。”轩辕旻蹭孟扶摇，蹭蹭蹭蹭蹭啊蹭……孟扶摇一脚将媚眼如丝的美人陛下踢开，继续啃鸡腿沉思，她沉思得投入，啃得欢快，啃啊啃啊啃……轩辕旻瞅着那只早已啃完肉只剩骨头现在连骨头都不剩的鸡腿，听着那牙齿和骨头摩擦发出的格格之声，毛骨悚然……忒惨烈了，这要换成人的手……

    “啊？”

    轩辕旻眉头一挑，似笑非笑，“朕觉得你要宫内名单很合理，要宫外名单就不正常了。”

    “你就不担心他了？”轩辕旻向内室一努嘴。

    轩辕旻瞅着她，半晌将他唱戏经常装在袖子上的假水袖解下来，道：“明矾水泡过，再就火读。”

    “朕有时就随手扔在柜子上床上呢。”轩辕旻笑得狡黠，“轩辕晟不停的安排人进来，可是那些蠢材，哪里发现得了？”

    两人目光一碰，各自调开——都是聪明人，心照不宣而已。

    孟扶摇“嗯”了一声，心想类似明朝军制，她心中盘算了下，有了一个想法，却只笑笑道：“既然你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整治贤妃和淑妃就得再挪挪，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内室榻上盘坐调息的暗魅睁开眼来，一霎间眼内神采一闪，随即笑笑道：“不错。”

    孟扶摇偏头看他，觉得他神情似有变化，却也不说什么，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多管闲事。”

    他动作突然却极其轻柔，和风一般掠过，孟扶摇只觉得唇角被微凉的手指柔柔一掠，隐约间一阵清淡的香气袭来，下一瞬他已经收回了手，孟扶摇一抬眼看见他眼神，清波倒映氤氲迷离，在那样明镜似的目光里她看见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忍不住后退一步。

    没有退的地方了，暗魅笑笑，再次伸手，孟扶摇也抬头，对他咧嘴一笑。

    暗魅的手僵住，看着那女人一窜三跳的奔到皇宫里的菜地里，顺手还抓起一个偷窥的黑毛球叽叽呱呱的骂着跑走，半晌，他落在空处的手缓缓落下，轻轻按在了窗台上。

    她的心……装得下万里江山三千风云，装得下朝堂诡诈后宫翻覆，装得下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却又奇异的拒绝装下，流年脉脉情意殷殷。

    苍穹压云，风雪将起。

    太监们应了，又道：“禀娘娘，贤妃娘娘那里的花匠……被辞了，宫人司李公公又寻了位花匠来，按例得您先看过。”

    花匠被带上来，孟扶摇盯着他身形，挥挥手命周围宫人都下去，又道：“你来，本宫有话吩咐。”

    铁成歪着脸瞪她：“我总被你丢下，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铁成眨了眨眼，道：“没。”

    “我去宫人司报名，宫人司李公公让我来做花匠。”

    铁成一颤。

    铁成无可奈何的咽了口唾沫，心想自己这个主子精明得天下少有，哪里骗得过她，再说小七既然已经混进宫去御膳房做苦役太监，肯定会让孟扶摇遇见，自己想瞒也瞒不了的。

    孟扶摇先是静静听着，听到小七去净身，脸色终于变了。

    铁成含含糊糊的道：“当时他在飞奔杀人，然后很快穿上衣服，我也没看得清楚，只看见……有血。”

    也不知道在骂谁死孩子。

    孟扶摇下一脑袋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

    暗魅低头看着她，眼底疼痛神情一闪而过，手指轻轻擦去她额头上粘着的砖屑，低低道：“墙可怜，别撞它了，撞我吧。”

    她站着，僵着脖子，掉着眼泪，一串串珍珠似的眼泪悬空着掉下来，有些玉珠般滚过她洁白的脸颊，有些直接落入暗魅的衣领，衣领很快湿了，潮潮的像此刻的心情。

    孟扶摇推开他，暗魅按着她道：“我只是借给你我的肩而已，难道你以为我会舍得借我的心给你吗？”

    暗魅身子僵了僵，悲痛的看一眼自己一塌糊涂的衣襟，幽幽叹口气。

    ==

    孟扶摇事先吩咐铁成：“这事不用和战北野说。”

    叹口气，孟扶摇不想和这死孩子解释，她没心情。

    满殿陪她吃饭的嫔妃们吓了一跳，齐齐丢下碗筷离开席面跪在地下发抖。

    众人：“……”

    “火候不够！水质不好！影响菜品的质量！”孟扶摇继续发怒：“柴禾谁搬的？火谁烧的？水谁挑的？这款燕窝白菜，火候重要！要碧泉山上桐木劈柴烧成的炭，还得选十年左右桐木，要凝黛泉的水，还得是下游的，上游的轻浮美妙，泡茶好炒菜却不成，这谁砍的柴挑的水？一吃就不对！”

    “回娘娘，背木劈柴烧炭去宫外挑水，是新来的杂役太监小七，奴婢教导不力，娘娘恕罪……”御膳房总管太监回头喝令：“传那小七来向娘娘请罪！”

    妃子们如蒙大赦，赶紧放下装着青菜白菜菜青虫的碗，连连谢恩退了出去。

    孟扶摇盯着他的影子，撑住头——她不能看，看了就心痛。

    眼角瞄到地面上慢慢铺开的影子，这孩子这几个月吃了多少苦？她记得他以前从不低头，永远大步走路，永远斜着脸桀骜的看人，战北野的命令也敢不听，如今，是什么教会了他低头躬身，这般在世人之前俯低脊梁？

    “啪！”

    孟扶摇抬起头，热泪盈眶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这寒冬腊月天气居然还有蚊子，怪哉！”

    孟扶摇盯着小七，吸吸鼻子，仔细观察着他的步伐，听铁成描述，他进门之前小七已经挣脱，但是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之下挣脱的铁成也没来得及搞清楚，有血……到底伤到什么程度？看他走路实在看不出端倪，也不能从时间上推断小七伤情——别人受这种伤害是要休养几个月，但是小七这种狼母喂养大的一身伤疤的悍将，没有什么伤可以让他倒下超过七天。

    贼老天不怕她骂，坚决不给她任何提示。

    他上前一步，半跪于地，将那东西托在掌心，高高向孟扶摇举起。

    鞭子。

    她身后锦绣玉阙，十八飞凤金屏熠熠闪光，却照得她脸色苍白如雪。

    夜明珠下那水流粼光闪闪，孟扶摇也不去擦，突然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接过了鞭子。

    这孩子流浪数月，拼死追寻，用命举上的鞭子，她要矫情的不接，才叫对不起他。

    他一诺重于千钧，她一鞭毫不犹豫！

    “啪！”

    小七晃了晃，露出一缕释然的微笑。

    孟扶摇转开眼，不敢看那释然的笑意，鞭子一转，“霍”地一声缠住了小七的手腕。

    小七脸色变了。

    孟扶摇笑了笑，鞭子一扔，有点疲惫的往回走，刚才这一下她损失不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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