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下的暗黑曙光

(去读书 www.qudushu.la)    生命之伞上的日子煎熬起来，为了食物的争抢愈演愈烈，人们开始变得疯狂，不管是男人和女人，为了一盒食物，他们像是野兽争食一样用手打，用牙咬，即使争的遍体鳞伤也要吃到东西。

    人性开始游走于崩溃的边缘，我们之间的交流不再是心平气和的交谈，而是大声的喊叫，愤怒的谩骂。

    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几个，到后来的十几个，现在每天早晨起来都会看到，一层的大厅里都有一觉睡下，再也起不来的人，可人们似乎已经习惯平常，对这些饿死的人，没有一点敬畏，就像是看到了一群死掉的羊，眼中充满了麻木和冰冷，也没有替这些可怜的人收尸。

    那些尸体就默默的躺在银白色的地板上，每天早晨等到发放食物时，人们会提前来到一层，焦急而渴望的在那些尸体旁等待着，这些尸体在他们眼中就如同路边的花草般，没有任何价值。

    那位慈祥的老人每天都会带着几个人前来将这些尸体抬走，我和妻子于心不忍，便也上去搭把手帮忙，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我们这个行列，我不知道他们曾经是做什么工作的，什么身份，可是我们似乎心有灵犀的被这件事连在了一起，这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周围的人给我的温暖。

    抬了一天尸体下来，在承受饥饿的同时，我感觉十分疲累，将小雨哄着睡着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时，看到妻子已经熟睡了，连被子也没有盖。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许她也累坏了吧？替她和小雨盖好了被子，我关上了灯，海浪声一下一下的从不远处传来，在静谧中，我的眼睛开始沉重，那些抬走的死人脸庞一个个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们有的平静，有的痛苦，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他的脸没有丝毫的血色，手里紧紧抓着脏兮兮的小熊，眼睛紧紧闭着，像是睡着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这些人冲我笑着，冲我哭着，大声的质问着为什么他们死了，而我们活着，我动了动嘴，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想要喊些什么，可嘴只是张了张，什么也喊不出口。

    在梦里，他们像是烟一样消散了，没人记得他们的样子，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他们从灾难中生还，可还是没有逃避死亡的追逐，并且死的时候，比那些在灾难中丧生的人更绝望。

    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生前的夜晚，他们虚弱无力时，经受了怎样的冰冷和折磨。也许他们不想死，也许他们在如月色的灯光中看到了被海水和裂缝吞没的亲人，而他们心中或许永远也忘不了人性冰冷的可怕。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或许只过去了匆匆的几分钟，我的眼前不停浮现出人们仇恨的眼神，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眼神下开始晃动，伴随着渐渐远去的海浪声。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地面猛烈的震动了下，我从睡梦中被惊醒，看到妻子也醒了，正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耳边的已经没有了海浪声，可那种有节奏的声响还是在脑海里流转着，我知道，这是一种错觉。隐约中，传来了模糊的喧闹声，我走下床，将等打开，细细听着，似乎有人在笑，有人在大声的欢呼。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打开门出去时，有人哭着在走廊跑着，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我看到沿着走廊的远方，一片明亮，虽然带着点暗沉，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灯光的颜色，那是阳光下的黎明。

    我们终于迎来了光明，生命之伞的窗户打开了，在沉闷的封闭中度过三个月后，我们终于等来了自由，等来了土地、阳光和外面新鲜的空气！

    人们的欢呼声从各个地方传来，似乎挣脱了牢笼的野兽般喜悦，我也笑了，走进门看着妻子时，将她一把抱住，紧紧的抱在怀里。

    “外面怎么了？你怎么这么高兴。”妻子疑惑的问着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用手搂着我的脖子。

    “生命之伞的窗户打开了，我们躲过灾难了！我们活下来了！”我在她耳边高兴的大喊着，眼中流下激动的泪水，连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

    妻子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用手牢牢搂着我的脖子，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我的怀里。

    人们都欢笑大叫着从自己的屋子里冲出来，有的人把脸沐浴在窗外的晨曦里，跪在地上，似乎是在朝拜，泪水从脸颊滚滚落下，有的人高兴的不能言语，大吼大叫着在窗户前跑着，像疯了一样。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睛湿润了，心里的担心与忧虑也消失了，看着从窗户里洒进来的阳光，我第一次感觉到光明的美丽。

    它要比任何东西都要美，都要温暖。

    我抱着小雨和妻子下到一层，幸存下来的人似乎又活过来般，脸上没有了饥饿和迷茫，他们欢呼着冲向门外，朝外面奔跑着，像是在黑暗中追逐着黎明曙光的一群自由的鸟儿。

    我跟着他们，心里兴奋到了极点，一刻也等不了了，便迈着大步从一层开着的门口冲了出去。

    远方的阳光直刺的我眼睛发痛，我闭上了眼睛，头微微扬起，任由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和自由，虽然那暖意很少，但却像是一朵花儿一样开在了我的心里，让我的心里重新亮起了希望的火光。

    可是，渐渐的，人们的欢呼声平息下来，他们的热情似乎戛然而止，如同一条鲜活的生命被硬生生的扼杀。

    我感觉到奇怪，睁开眼再看眼前的世界时，浑身像是坠入了冰窖。

    眼前的震撼与惨烈，足以让我愣在当场，而作为人类的渺小与脆弱感，则让我胆战心惊。

    黎明的曙光下，是一片阴沉的暗色，破碎的高楼和街道、公路被拥挤在一起，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堆成了山，大片的城市废墟被淹没在水里，水面微微起着浪，荡漾着那清晰可见的盘错道路和楼层，在水底破碎成暗色的粼光。

    周围没有鸟叫也没有人声，世界安静极了，只有隐隐的风声挟裹着淡淡的海腥迎面吹来。

    我不知道怎样描述眼前的震撼，只看见昔日的城市化为了一个个锋利的山崖和幽深的暗谷，铁路被扯的扭曲断裂，有的横在山崖头顶，有的悬在半空，在曙光下，像是一只被砍断了的骷髅手。坍塌的高楼在山崖间拥挤错落着，露出的钢筋和尖牙似的墙体，在阳光下暗沉死寂，废墟的缝隙间填满了人的尸体，有的挂在树上，有的被混凝土块压着，还有的挂在山崖楼层的钢筋上，白森森的骨头露在外面，在风里，悄悄摇曳着。

    海浪哗哗的冲刷着高楼坍塌下来的屋顶，将挤在漩涡里的汽车一下一下的带动起伏。人和死鱼的尸体沿着海岸线铺了厚厚的一层，一直延伸到朦胧的远方。破碎的土地堆成了高山，沿着晨曦一直远去，在远方接天的地方，似乎有更高的山隐在雾中，它的身边参差不齐的，依旧是土地起起伏伏的曲线。

    海面上隆起的暗礁，也不是黑色的石头，而是人类高楼折断的楼顶，随着海水的冲洗，密密麻麻的在海面上点缀着，似乎整个城市变成了水中的王国，清晰可见的屋门，道旁的路灯，放着书架的窗户，一切都泡在了水里，而更深的地方，被黑暗包裹着的，似乎是沉底的矮房和小巷。

    我看到水中的窗户里，有一个孩子在那安静的浮着，他睁着眼睛，嘴巴微张，手里紧紧攥着断掉了的玩具手，她就那样在水中飘着，随着水流缓缓涌动。

    她的样子栩栩如生，我知道她死了，可感觉她像是依旧活着般。

    太阳从废墟隆起的高山间洒下惨淡的暖色，洒在黑暗的深缝里，洒在海边漂浮的尸体上，也照在坍塌高楼碎掉的玻璃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刺痛着我的眼，那刺痛直达心灵，带着沉重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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