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

(去读书 www.qudushu.la)    我心里一个机灵，从地上噌的一下站起，几步跃到了走廊口，看到远方有两个人影正匆忙的向我走来。

    人影渐渐接近时，我才看清楚，是那位慈祥的老奶奶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他们跑得气喘吁吁，脸上的惊恐还未完全褪去，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疑惑。

    “那死掉的女人是怎么回事？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奶奶缓步走上前，眼睛盯着我，虽然声音刻意压制，可依然带着喘息和颤抖。

    我看了眼她，指了指地上的水渍和靛色的血，“这是某种生物留下的血，刚才你们过来的走廊上应该有一滩，那女人就是被这种怪物杀死的，我用刀砍死了一只，可被它的同伴带走了，我一路追着它们的痕迹到了这里，就看到了这个破洞。”

    我回过头看着地上被利爪撕开的金属网，上面还隐约粘着那怪物的血。老奶奶和年轻人都朝前走了一步蹲在地上看着洞口，他们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可洞里依旧黑暗，看不到底，只能听到清楚的海浪声从暗中传来。

    老人盯着洞口看了许久，站起来时，满脸的担忧，她看了眼身边的年轻人，“这个洞是个通风口，连接着外面，可是现在有杀人的东西跑进来了，一定要堵住！”她的语气十分坚决，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年轻人望了眼洞口，点了点头。

    我佩服她这样的人，看着她苍老的面容，心里有着些许不忍，似乎她在为生命之伞上的所有人担忧，而从来不所求回报。

    老人吩咐好了年轻人，把头偏向我，脸色平静的看着我，“你看到了那东西的样子了吗？能分辨出是什么吗？”

    我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怪物的样子，它的丑陋模样和浑身的邪恶让我的心再次彷如坠入了冰窖，“那东西不像是我们见过的东西，样子十分可怕，长着长长的爪子，并且行动迅速，最诡异的是，他的血不是红色的，而是带着点黑的靛色，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看着老人，语气尽量平稳，可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老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带着微笑看着我，“你很勇敢，我希望你能将刚才发生的事当做秘密一样埋在心底，因为在生命之伞上避难的人太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了，如果这些事说出去引起恐慌，那将是所有人的灾难。我希望你能够做到，我们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只希望在我们从这里出去时，所有人都活着。”

    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和祈求，我看着她，深深地点了下头。

    我不知道老人和生命之伞是怎样的关系，只是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虽然平淡，却十分巨大的力量。

    生命之伞的灯光亮起，一切似乎又回归了平静。路过那个里面躺着死人的屋子门口时，我的心紧张的直跳，我不敢再去看那个死相恐怖的女人一眼，哪怕是地上的那滩殷红的鲜血，我也不忍去看一眼。

    那个女人被扭曲的面容和似笑非笑的嘴巴像是来回播放的影像在我的眼前转悠着，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可越是这样，女人那张扭曲的脸就越清晰。她似乎在对着我冷冷的笑着，凄厉的笑声在我身边忽近忽远。

    我一个人在亮着灯的走廊里走着，亢长的通道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就这样心里敏感到了极点，回到自己的房子时，妻子已经醒了，看到我走进房门，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我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温度和微微的抖动，心里的恐惧感消减了一些，便用手紧紧抱着她，将他拦进怀里，这样抱着她，会让我有安全感，让我安心。

    “我听见了外面的尖叫声，被惊醒时，才发现周围一片漆黑，我叫了你的名字，可是你没有回应我，到床上一摸，发现你消失了，外面又传来了尖叫声，我的心里害怕极了，便抱着女儿将被子蒙住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答应我，下次不要再这样无缘无故的走了好吗？”

    妻子在我耳边轻声说着，话语中带着哭腔。我的心里一阵愧疚，将她又抱紧了几分。

    “我答应你。”我在她耳边小声说着，用手缓缓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床上的小雨睡得正熟，嘴角带着微笑，似乎是梦到了快乐的东西，我看着她，心里暖暖的，便感觉这个屋子有了她和妻子，变得温馨了起来。

    第二天在生命之伞一层就餐时，很多人讨论起了昨天晚上听到的惨叫声和诡异的尖叫，他们都小声的说着，脸上挂满了害怕的表情，这件事被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那是黑暗中的梦魇，专门抓在外面落单的人做点心，会从嘴里伸出一根细长的管子，刺穿人的头颅，吸食他们的脑浆。也有人说那是幻听，根本什么也没发生，是我们在生命之伞里呆的太久了，在黑暗中产生的错觉。

    对于这件事，众说纷纭，没有人可以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注意我们当中的一个人消失了，在未来的一周内，这件事成了人们打发无聊的最好谈资。

    当有人问我时，我只能假装着跟他们附和，可每一次想起这件事，眼前都会浮现出那个女人带着诡异微笑的脸和那怪物充满邪恶的丑陋模样。

    没有人会意识到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死了，因为接近三万人中，我们彼此陌生，没有亲人和血缘关系，即使第二天看不到了，也没有人去在乎，没有人去关心。

    生命之伞上的日子漫长而枯燥，那件事发生后第二十天，一切平静，人们也没再谈论被谈的寡淡无味的话题，这期间什么事也没发生，除了海浪声依旧每时每刻在从不远处传来，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午饭时，人们像往常一样到指定地点领取食品就餐，可队伍却没有了像往常一样的秩序，几个年轻人似乎有些着急，便不顾一切的在队伍前面捣乱。

    突然，一声粗鲁的咒骂从前面传来，接着队伍完全乱了，人群里一片骚动。我赶紧带着小雨和妻子躲开乱跑的人，朝边上躲去，只见地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骑在一个眼镜男身上抡着重拳，那个戴眼镜的男子身体瘦弱，被打了几下，满脸是血，看起来很惨。

    “呸，什么东西，敢跟老子理论，我在社会混的时候，你他妈还在穿破裆裤呢！”汉子朝眼镜男脸上吐了口了痰，起身一脚踢在了他肚子上，眼镜男我这肚子躺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你插队我忍了，可是你站在前面踩到我脚了也不闻不问，我躲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你像是故意一样变本加厉，我说你时，你还骂我，现在又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眼镜男带着哭腔朝大汉吼着，他的眼镜已经碎掉了，只有一半还孤零零的挂在脸上。

    大汉看着他恼羞成怒，又扑上去压在他身上打了起来，“老子就是手痒了想拿你练练手！王法？他妈的世界都毁了你跟我说王法？老子就是今天在这里打死你，也没人会管的！”他大声吼着，脸上的表情已经被愤怒扭曲，带着冰冷的杀心。

    “放开他吧，你看都把他打成啥样了，再打会出人命的！”一个高个男子从人群中出来，站在大汉身边焦急的喊着。

    那大汉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他放开身下的眼镜男，像是疯狗一样朝高个男子扑了上去。

    两人二话不说的打在了一起，“敢揍我二哥！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突然人群中又闪出几个魁梧的汉子，身体上都和那个人一样，纹着七彩纹身，几个大汉将高个男子牢牢围住。

    可是高个男子也不是一个人，六七个年轻人从人群中吼着冲上前，里面还有两个女的，两队人厮打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他们下手都很狠，不一会儿，地上便多了一滩滩的血迹。

    我看着这样的场面，本想上前去阻止，可是妻子和小雨在身边，我害怕殃及她们，便犹豫了。

    “住手！”

    正踌躇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喊叫，是那个老人，她怒气冲冲的走上前想要劝架，却被一个大汉一肘子怼翻在地上。

    看着她倒地，我的心里不能再忍了，便看了眼妻子，妻子明了我的意思，虽然眼中有担心，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我扒开看热闹的人群，冲到两队人混战的场地，一脚将那个起事的汉子踢飞，其他人看到哥们儿被揍了，都朝我扑了过来，我左右开弓，将这几个嚣张跋扈的大汉都撂倒在地。

    出手干净利落，人群中像是看热闹一样欢呼鼓掌。看着那位老人时，她已经被人扶起来了，我看着地上躺着的眼镜男心疼，打算去扶他时，他将手一甩，自己站了起来。

    “啊——”他大声吼着，脸上的血和泪混在了一起从脸颊流下，眼睛冷冰冰的盯着周围的人，也包括我，“我的父母死了，弟弟也死了，连雪儿，连雪儿也死了！我的这条命是她救的，可我却眼睁睁的看着她掉进了深渊，她说我要好好活着，替她替所有人好好活着，可我在这里只体会到了冰冷，我忘不了他们，我想他们，如果这样痛苦的活着，我还不如死了，去陪他们，去陪我的雪儿！”眼镜男一把扯掉脸上残破的眼睛，重重的丢在了地上，然后环视了我们所有人，大哭着离开了。

    人们看着他的背影，有人同情，有人唏嘘，还有人小声的谩骂着。

    可我却感觉到背后发凉，我忘不了他看着我们的眼神，那眼神蔑视、憎恶，是冰冷到了极点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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