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最决绝的告别是死别

(去读书 www.qudushu.la)    吃晚饭的时候，蔷薇把姜茶给程景行喂了下去，他立刻就又睡着了。因为程景行生病，季蔷薇还来不及去奶奶的坟上看看，甚至还没来得及进自己的家门。所以吃完晚饭，她指了指自家的方向，示意要回去。她家和罗城家也不过几十米远，可杏芳怎么都不让：“你回去干嘛呢？你们家现在还有地方睡人吗？下了这么久的雨，就算有床好点的被子都潮了。以后你也难得回来了，就住下吧。和静静睡。”

    罗静拉着她，拼命点头。算了，想到中午开始就喊饿的程景行还什么都没吃，怕他半夜饿了还要打扰人家，季蔷薇最终还是住了下来。

    这场雨下得可真久。晚上罗静已经睡着了，季蔷薇却无法入睡，又怕自己翻来覆去的吵醒了罗静，干脆爬起来，趴在二楼的窗前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怎么还没睡呢？”罗城恰巧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季蔷薇在发呆，跟着走到了窗前。

    季蔷薇回头看到罗城，对着他笑了笑。

    “不要想太多。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你奶奶。不管怎么样，还有我呀，我都会帮你的。”

    季蔷薇点头，她当然知道。从小到大，罗城总是帮着她，别人嘲笑她有个疯妈妈，她没怎么样，罗城却上去和别人打得不可开交。竹笋生长的季节，他帮她挖笋，抢着背重重的背篓。茶叶发芽了，他就帮她采茶。在季蔷薇还能说话的那个时候，对罗城，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谢谢”。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相反心思细腻如针，罗城对她怎样她很明白，可是也仅限于明白。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好人，再好都会被辜负。

    “季蔷薇！”程景行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背后的房间里传来，季蔷薇连忙跑了进去，看见程景行躺在床上，一脸的不高兴：“你怎么不陪着我？我生病了啊！”

    季蔷薇看他的样子似乎好多了，径直跑了出去，程景行以为她又走了，顿时觉得这女人可真无情。但是不一会儿，就见她端了碗白粥回来了，上面还放了些咸菜肉丝沫儿。

    程景行这才满意的笑了，接过来三口两口就吃了下去。果然人饿了，什么礼仪都是虚的。季蔷薇好笑的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直到他把空空的碗还给她。放下碗，她有些不放心的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程景行顺势抓住她的手：“其实我那会儿真的好怕，怕就这么死了。”

    季蔷薇知道他说的是差点滚到山下的事，她也怕。此刻，握着他还有些烫的手，一样的百感交集。

    她知道，她不只是愧疚自己丢下他那么简单而已。

    在程景行的强烈要求下，季蔷薇勉强陪了他一会儿，看着他很快又疲倦的睡了过去，她才抽回被他握得出了汗的手，走出房间时，看见罗城一直站在门外。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天一大早，季蔷薇就起床了。吃过早饭，和罗城正准备去奶奶的坟上，程景行忽然从楼上跑下来，气冲冲的对着季蔷薇喊：“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季蔷薇怔了怔，她只是想让他多休息下而已。罗城在一边好心问道：“你好了？还发热吗？”

    “只是有点饿了而已。”程景行不好意思的说道。季蔷薇看着他难得害羞的样子，无奈的去给他盛了碗粥来。就着桌子上的小菜，他一口气吃了两碗，然后拉起季蔷薇，装作很自然的样子，说：“走吧！”

    季蔷薇对着他笑了笑，一把把手抽了回来。然后拉着罗城一起出了门。程景行气的眼睛都歪了，罗静凑了过去，看着前面俩人离去的背影，啧啧叹道：“哎，我蔷薇姐真是太招人喜欢了！你别想抢我嫂子！”说完跟着跑了上去。

    “嫂子你个头。”程景行愤愤不平的嘀咕着，借着长腿的优势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虽然上一次来不过是两三个月前的事，但程景行一直没仔细观察过这边的环境。一路上，其他三个人不说话，他便认真的看着风景。从现在所处的高处往下看，很难想象昨天自己爬了多少路。此刻，他们仍然在往上走，绕过罗城家的房子和周围稀稀拉拉的几座差不多样子的房子前面，一条小路往高处延伸，“喂，这些都是什么啊？”程景行指着路两边的梯田，一节一节的种满了矮小的一种树。

    “茶树你都不认识啊？可真笨！”罗静快嘴的答道。走在前面的季蔷薇和罗城回头看了看碰了一鼻子灰的程景行，满脸的同情。

    “我怎么知道茶叶是长这样的。”印象里的茶叶都是干燥处理过的，长在树上的，还真是第一次看到。程景行兴奋的摘了一片塞进嘴里嚼了嚼，还不错，有点苦又有点甜。

    大概走了有十几分钟的样子，一行人在一座坟前停了下来。不用说，程景行也记得曾经季蔷薇在这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就几个月了。连日的大雨混着山上的泥土石块流下来，已经冲毁了坟墓的一角。

    他有些担心季蔷薇的情绪，挤过罗静站在她身边，紧张的看着她的表情。起初，她还努力保持着平静，但是很快，眼泪不受控制的拼命往下掉，程景行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哭得蹲了下去，半响，才跟着蹲在她身边，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

    “别哭了。早上我妈已经去找人了，一会儿他们就来修。”罗城说道。

    季蔷薇只是趴在膝上拼命的点头。

    现在，站在奶奶的墓前，仿佛又看见那天她颤颤巍巍的给她送饭来的样子。那天滚落一地的饭菜，是季蔷薇说过想吃的西红柿炒鸡蛋。红红的洒得到处都是。自始至终，季蔷薇都很恍惚。一个人的离世，是世上最决绝的告别。像横河下沙，再也寻不到半点痕迹。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