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惊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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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邢隽双目流露出鄙夷之色，淡然一笑：“奴才贱命一条，实在不敢劳烦皇后忧心。只不过孙大人已经有了命令，禁宫范围之内，有刺客出入，未免皇上皇后有损伤，一应之人，谁也不能妄动，均要留在自己的寝殿之中，等天明再做打算。”

    羊献容闻言，轻轻的伸出一只手，示意子冬落辇。随后，她提着裙摆，径自从辇上走下来，直挺挺的停在邢隽面前。“孙秀怎么了？在本宫眼里，他和你这个阉人没有什么不同。均得要听皇上的吩咐听本宫的吩咐。漫说他现在还不是谁的开工功臣，即便是，本宫只要一天还是皇后，他永远都是奴才。”

    邢隽也不傻，尽管皇后手中没有兵权实权，但终究是羊家的人。何况孙大人交代此事之时，刻意吩咐不许伤害皇后半分，以至于邢隽也不敢贸然行事。“奴才不让皇后娘娘前去，乃是怕朝荣殿的刺客还未曾走远，若是去而复返，伤及娘娘，那奴才如何能担待得起。”

    口吻软了一些，邢隽半讨好半客套的样子，着实叫人恶心。“奴才也是怕，朝荣殿内血腥可怖，惊了娘娘可怎么是好。求皇后娘娘念在奴才一片苦心的份儿上，就宽恕了奴才吧。”

    “滚开。”羊献容已经不预备多言什么。

    “这……”邢隽故作为难，但实际上，已经用眼尾的余光示意身后的奴才退开。

    羊献容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揪住了邢隽的领口：“背主求荣的东西本宫见得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所以呢，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这一刻，羊献容已经打定了注意，即便是赵王逼宫之势拦不住，她也一定要与他对抗到底。

    屈服，从来都不是她会做的样子。

    “子冬，送本宫去朝荣殿。”羊献容重新坐稳，声音威严而清冷：“今晚，无论这宫里有多少刺客，本宫都必须去送陈婕妤最后一程。”

    “诺。”子冬被皇后的威严震慑住，心里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了。“皇后娘娘起驾朝荣殿。”

    一路之上，羊献容看着来来去去的戍卫，似模似样的搜查，心里禁不住好笑。杀人的是孙秀，抓人的也是孙秀，自己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不就一了百了了么？还用得着在这里演戏？只是，这样的阵势，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羊献容从他们手里的刀、剑之上，不难感受到那逼近的死亡气息。甚至，她能嗅到腥臭的血腥味，呛的她胃里翻滚的厉害。可是，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

    “你们就留在这里好了。”羊献容推开了朝荣殿的宫门，轻声吩咐子冬。“本宫一个人进去就是了。”

    “娘娘，还是让奴才……”子冬哪里放心皇后一个人进去，就算刺客不会去而复返，光是里面骇人的情形，也足以吓坏人。“事发之后，孙大人不让人动里面的一切，所以……还维持着惨烈的样子，娘娘您实在不能为难自己啊。”

    “为难自己？”羊献容冷笑：“我这哪里是为难自己，你别管了。我自己进去。”

    好在，朝荣殿灯火通明，羊献容不用摸黑。她朝着殿里走，铜炉子红彤彤的炉火，让她觉得身上一下子就暖了。也正因为这里的火很旺，那血腥的气味反而更加重了，恣意弥漫在整座寝殿之中，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混合在血腥味之中的，还有淡淡的水仙花香。羊献容听说陈婕妤喜欢，就让花房送了不少来。可没想到，这时候嗅着这样浓郁的花香，会让人这样难受。那白色的花朵上，是不是已经溅满了鲜红的血水，密密麻麻的都是红点子。

    “陈婕妤。”羊献容终于看见了她。

    她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按在自己的腹部。可衣裳也被豁开了两瓣，皮肉翻滚，鲜血四溅，甚至连白花花肠子也流了出来。

    “呕……”羊献容在脑中想了无数遍，这会是什么样的情形。然而想的终究不如看见的惨烈，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涕泪交零。“都是我的错……”

    膝盖酸软，羊献容无力的支撑自己，她缓缓的跪了下来，哀痛的伏在陈婕妤身侧。除了哭，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惋惜与后悔。“我不该心存侥幸，以为能护住你们母子，他们终究是不肯放过你的。”

    羊献容不敢想，孙秀这样做，是不是司马伦的授意。她更不敢想，同一张口，一会儿说要建一座宫殿，让她再当他的皇后，一会儿，却能下一道这样的指令，连一个尚且还未出生的胎孩儿都不放过。

    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绢子，羊献容颤抖的去擦拭陈婕妤冰冷的脸。那原本也是花容月貌的一张面庞，此时此刻，却扭曲的不成样子。死前，她一定很惶恐很害怕，很不甘心吧也很不舍得吧？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羊献容很想擦干净陈婕妤脸上的血滴，却怎么也擦不掉，那血点子已经凝固在她脸上，成了她不甘的烙印。“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

    “皇后娘娘大晚上不睡，竟然有胆量来此处哭一个死人？”宋清林停在她身后，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贝齿。“人都已经死了，娘娘伤心欲绝也是徒劳，再活不回来。倒不如珍惜自己的身子，往后的路还长呢。”

    她这样轻巧的说话，着实激怒了羊献容。“本宫不是你，不会如你这样没有良心。”

    “良心？”宋清林冷笑，谈不上轻蔑，但语调也是凉的。“怎么皇后以为自己还有良心么？”

    “我拼尽全力，也是想要保住皇上的皇位。”羊献容停下了手，扔掉手里的绢子。用冰凉的手去抚摸陈婕妤到死也闭不上的双眼。指尖、手心，触及到的只有一片冰凉。“而你呢？你明明知道谁才是皇上，谁才是你的夫君，却还要为虎作伥，这就是你所谓的良心么？”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