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招安（一）

(去读书 www.qudushu.la)    正中午，碧天高悬。一群灰鸽子扑棱棱地飞过，落在邻近一栋房子的顶楼。孙沐荷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倚在窗棂上看了一会儿，转回头，不远处饭桌上樊鑫仍维持着一样的姿势在吃着扬州炒饭。他吃得极为认真，速度极快，但不觉得难看，声音也很小，只是心无旁骛的程度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是隐形在了阳光里。

    半小时之前，樊鑫开着他自己银色老款的福特蒙迪欧把孙沐荷载到了南城某处的一个小院子里。平时，樊鑫接送她都是开公司配的捷豹，她实在想不到一个年薪百万的高级钻领私下里会开一辆二十万上下十万公里的美国车。当然，这点儿诧异，孙沐荷还是能藏住的。他自己看着倒是颇为自在，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坐在里面，气定神闲。

    下车的时候，她疑惑地四处张望，周围都是一些老旧的家属楼，没有任何的地标性建筑物。说来也好笑，要不是回国后在媒体圈工作过一段时间，作为出生在这座城市的人，20岁之前的孙沐荷居然都没有到过南城。即便是现在，对这里的地理坐标她也仍是非常生疏的。

    一路上一直保持沉默的樊鑫终于出声解释道：“这里是夏董年初的时候买下来的，内部装修刚完工不久。”

    孙沐荷了然地点点头。尚锦旗下有两处私人会所，她是知道的，一家对外营业，一家只供集团SVIP客户内部使用，一些高端定制的发布会都会在这家会所里举办，尤其是颇有争议的皮草类服饰。她有时候也会带着朋友过去吃饭或是开party，蹭点儿小便宜。那两家走的大隐隐于市的路线，但外观看起来仍是富丽堂皇的，和这里截然不同。

    孙沐荷眨眨眼，眼神又在院子里逡巡了一遍。院子不大，里面只有一栋方方正正的五层小楼，灰扑扑的墙，模糊的线条，窗户上的旧式护栏已经锈迹斑斑，一大片的爬墙虎从房顶上蔓延下来，枯枝在风里摇晃着。这里明显是一处已经废弃不用的单位大院，隐秘而荒凉。

    樊鑫似乎常来，工作人员对他都颇为熟悉恭谨。她跟在他身后走进小楼，扫了眼四周围低调而奢华的中式软装，看起来寻常，只有识货的人才能闻到那股烧了很多钱的味道。

    进了包厢后，樊鑫并没有陪着她寒暄一二的意思，还没有坐下就客套地告罪，说是半小时后还有一个重要会议，抱歉要借地方解决午饭，随即转头找服务员要了一份加急的扬州炒饭便进入了工作餐模式。

    直到吃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樊鑫才终于放下筷子抬起头。他擦了擦嘴，坦坦荡荡地对上孙沐荷略有笑意的眼，起身穿上西装，说：“我已经跟厨房打过招呼，等夏董一到就上菜。我先走了，你稍微再坐一坐，实在闷的话，后面还有个小花园可以转一转。”

    他嘱咐得细致，走得很干脆，就像真的只是借着送她的机会出来喘个气一样。孙沐荷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微的出神。这人……也算是妙人一个吧？要说他清高，他从来也没有拒绝过接近她的机会；要说他钻营，他的态度却是落落大方得很。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夏莳才姗姗来迟，进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褪干净的肃杀之气，想来刚才那个会开得不会太顺。孙沐荷赶紧乖觉地迎上去，殷勤地斟了一杯茶。

    夏莳安静地喝着茶，脸色渐渐地缓了下来。服务员默默地上菜默默地退下。孙沐荷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夏莳喜欢的和她喜欢的平分秋色，都是些做法精细复杂难得一吃的，她顿时兴致高昂，觉得腹内空空，抬手就往最喜欢糖醋小排下筷子。

    “最近很缺钱？”筷子伸到一半，夏莳突然发话，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但孙沐荷的手还是微微一颤，那种心情就像是小时候偷偷和院子里的男孩儿打架，却被夏莳逮个正着。

    缺钱？说的是公事还是私事呢？她脑子瞬时飞快地转起来，一时拿不稳，就“呵呵”笑了两声。不知道什么答案是正确答案，那就不要给答案。

    夏莳的目光扫过她悬在半空中的筷子，淡淡地说：“怎么什么事儿都这么沉不住气？”

    孙沐荷受教地缩回手放下筷子，很是认命地说：“就知道宴无好宴……您想说什么问什么，尽管请！”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逃避不是她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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