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愿，不想

(去读书 www.qudushu.la)    第一卷 第144章：是求婚吗

    周末的时候，顾敏陪着外公外婆去祭拜。

    从山上下来后，小郑已然等候在那里。

    “两老，上车吧。”小郑显然是奉了仁总的命而来，要送他们回去。

    外公年纪大了，近年来愈发力不从心，今日这么爬了一趟山，下来后他已经气喘到不行。顾敏赶紧和外婆搀扶着他上了车，一上车后，外公就累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个辗转回到家中，外公又是休息了好一会儿，连晚饭都是顾敏端着碗筷送到床前的。

    顾敏不免很是担忧，“外公，明天我还是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我好着呢！爬一下山而已，有什么！”话虽如此，但是外公的气色还是很差。

    “可是……”

    “好了，不要说了！”外公打断了她，反是问道，“你和那个男孩子，还在来往是不是？”

    顾敏低下了头，“恩。”

    这都已经半年了，不料他们还在一起。外公之前一直都很反对他们来往，只是因为顾敏的固执，他也是无可奈何。然而他却是不愿谈起唐仁修的，更是不乐意见到他。但是如今，他却也是迟疑不定了。

    “你……真的这么喜欢他？”外公问道。

    顾敏郑重点了个头。

    “那么他呢？他是不是也像你这样？”

    顾敏蹙眉，她不敢保证唐仁修是否如自己一样，但是却能肯定，“他对我很好。”

    “对你好？”外公冷哼了一声，不满说道，“他要是真的在意你，今天怎么不陪着你一起去祭拜你妈妈你弟弟？”

    顾敏立刻解释道，“因为他这个星期出差了，一直都在美国，实在是没有时间。不过，他有吩咐小郑接送，而且，他也说了，让我代他向妈妈和弟弟问好。”

    “我现在说什么，你都是向着他的！”外公没好气一句。

    顾敏抿着唇又是低头，外公沉思叹息，“小敏，你别怪外公，也别怨我。外公和你外婆年纪大了，总有一天，都会离开你的。要是我们走了，留下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啊……”

    顾敏心里一沉，她有些发酸，“外公，你和外婆一定都会长命百岁的。”

    ……

    周一晚上，唐仁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了。

    顾敏等在客厅的沙发里，一听见开门声，她立刻迎了上去，“回来了呀！”

    “阿敏，不是对你说了，让你别等了？”唐仁修之前多次叮咛过她，当他有应酬有客户的时候，就不用特意等她了。

    可是，每次回来的时候，顾敏总是还在。

    若是过了凌晨，也总会为他点上一盏暖暖的灯。

    顾敏立刻为他拿拖鞋，笑着说道，“还没有过凌晨啊，我在看电视嘛！”

    “你吃过了吗？”她一边接过他的西服外套，一边问道。

    “当然是吃过了。”

    两人聊着便上了楼去。

    “我放水给你洗澡好不好？”

    “恩。”

    顾敏立刻进了浴室放了水，又是折出替他打开了行李箱，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取出。

    唐仁修倒了杯水喝着，瞧见她翻找着箱子，他开口问道，“怎么？一回来就开始找礼物了？”

    “才不是，我帮你把衣服拿出来，明天好送去干洗。”顾敏蹙眉，却也是回头。

    她望着唐仁修，有些期许问道，“那你有没有去加里弗尼亚？”

    水杯握在掌中，唐仁修的眼眸却是忽而一凝，更是不自觉的，掌心也用了些力道，他歉然的说，“太忙了，所以没有来得及去。”

    顾敏一听这话，眼中的期待立刻散去了，那失落从心底透出了些许，但是她立刻压下。

    “没事，你工作忙，我知道的。”顾敏微笑着说。

    “不过——”唐仁修却是迟疑着开口，他的嘴角漾起一抹弧度，“虽然没有摘枫叶，倒是有别的礼物。”

    顾敏好奇，“什么？”

    “你过来。”他唤了一声，顾敏走到了他的跟前，“闭上眼睛。”

    “到底是什么东西？”

    “快点闭上。”

    顾敏听话的闭上了，只在刹那，顾敏的手被他轻轻牵起。只觉得什么东西套上了她的手指，而后顺着手指慢慢的往上推去。

    她心中有些悸动，又听见他低声询问，“可以睁开了。”

    顾敏慢慢将眼睛睁开，视线一下明亮，低头一瞧，却见到她的左手无名指，戴上了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红宝石戒指。

    红色的宝石，艳丽的颜色，每一个切割面都是那样的璀璨，在灯光下很是夺目！

    这是那样的美丽！

    顾敏整个人一怔，一时间没了反应。

    “喜欢么？”他牵起她的手，温柔询问。

    顾敏抿着唇，心中却是激动不已，“好好的，为什么要送我戒指？”

    “正好看见了，就想要买来送给你。记得之前，让你挑选礼物的时候，你也选了红宝石，我当时就在想，你是不是自己本来就很喜欢？”唐仁修凝眸问道。

    顾敏也记得那次，那是帮陈采薇挑选礼物，不过当时……

    “当然不是了……”顾敏懊恼，彼时会为陈采薇挑选红宝石耳环，只是因为她有一款类似的项链。

    “那你是不喜欢？”他立刻又是追问。

    顾敏根本辩不过他，摇头说道，“喜欢啊，你送给我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可是，你送我戒指是要做什么？”顾敏有些心慌。

    在她的心中，戒指这种东西，似乎只有一方向另一方求婚的时候，才会送给对方的承诺信物。

    而且，是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先把你预订了，这样行不行？”他微笑着说，眼中沉凝一片。

    顾敏一愣，抬眸瞧向他，她有些傻愣愣的，下意识脱口而出，“……恩，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求婚？

    唐仁修眼中有一抹冷意悄然而去，他只是反问，“那你答不答应？”

    这突然的求婚，太过仓促，简直就让顾敏猝不及防，傻傻问道，“……现在就要结婚吗？”

    呵，原来你这么迫切！

    唐仁修道，“当然不可能是现在，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处理。”

    “那是什么时候？”顾敏不禁单纯问道。

    唐仁修哪里想过这个问题，此刻被她这么一问，他随口道，“男人三十而立，三十岁吧。”

    “哦。”顾敏心里暗暗算了算，“那还有三年呢！”

    “三年很久吗？你这么着急想要嫁给我？”

    “我才没有……”三年，其实说久也不久，可是说短却也不短。

    “那你到底答不答应？”他又是询问。

    顾敏心中却又有了一丝渴求，她张开手臂搂住了他，在他的肩头依偎，笑着点头。

    如果是你，我一千一万个愿意。

    唐仁修轻轻拥住她，他的脑海里，却闪过了当年的一幕。

    那个叫莫语谦的男人，也是这样为她戴上了戒指！

    顾敏，是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

    自从唐洛焕归国后，唐仁修就变得格外忙碌。一周之内有数天，都要去总部。顾敏从岳华那里听到了一些事情，比如说，“仁总是打算要进总部了。”

    “进总部？”顾敏狐疑。

    四海公司是五洲集团的子公司，顾敏这是知道的。只是她并不知道的是，唐仁修近日的忙碌，原来是为了进总部。

    岳华也没有说太多，只是回道，“这也是迟早的事情。”

    近日顾敏却很是空闲，下班后更是一个人。

    今日下班前，得知唐仁修晚上有应酬，她便闲来无事，约了陶思甜一起去逛逛。

    游走在街边小店里，两人对那些可爱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偶然的，顾敏在橱柜里却是瞧见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立刻拉开柜子来，顾敏拿出来一瞧，果真是一模一样的小兔子图案！

    陶思甜张头过来一望，叹息着道，“哎？你又要买这个啊？之前不是见你买过好多这种纸盒吗？”

    “之前那些不是这种图案的。”顾敏高兴说道，立刻买了几个跑去结账。

    陶思甜不禁摇头，“哎，女人啊，为爱盲目啊……”

    次日，顾敏瞧着部门里没什么人了。她便拿着购物袋，敲门进了唐紫陌的办公室。

    唐紫陌正在里面批阅文件，抬眸瞧见是她，她困惑询问，“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顾敏说着上前，而后将袋子放在了桌子上，“陌主管，之前你不是想要一些这种纸盒吗？那种图案先前没了，不过昨天我去逛街的时候，凑巧就由找到了，所以我就给你买了一些，不知道你还需不需要……”

    顾敏这么说着，唐紫陌更是狐疑。

    她伸手一扯，瞧了一眼，而后冷冷说道，“这不是给我的。”

    “恩？”顾敏一愣，“可是之前，他明明说是给妹妹的……”

    唐紫陌冷眸以对，却也是蹙眉，“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他还有另外一个妹妹吗？”

    “另外一个？”顾敏确实是茫然不解。

    唐紫陌的眉头蹙的更紧了，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银灰眼镜，冷声说道，“那是他的亲妹妹。”

    “她叫——唐默雨！”

    ……

    唐仁修这几日都有应酬，每晚回来都是微醺。顾敏立刻给他冲了杯蜂蜜水来，递到他的面前，“快喝一点，解解酒吧。”

    唐仁修坐在沙发里，顾敏又为他挤了毛巾过来，为他擦脸。

    “仁修，原来你还有一个妹妹叫唐默雨喔……”顾敏此话一出，唐仁修眼眸一凝。

    手中的水杯更是握紧！

    “你知道她？”他突然冷喝了一声！

    第一卷 第145章：为什么道歉

    他冷不防的喝声，让顾敏一怔，顿时吓了一跳，“我……我是听陌主管说的……”

    “紫陌？”唐仁修眉头一蹙，那声音更是发冷。

    顾敏点了个头，“是啊。”

    “她怎么会和你提到她？”他又是询问。

    顾敏如实说道，“因为我昨天和思甜去逛街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那种纸盒子，记得之前没有那个图案了，没有买到。但是没有想到又看见了，我就又买了一些。今天我就拿去给陌主管，她却说不是给她的。”

    “这才告诉我，你还有个妹妹，她叫唐默雨。”顾敏心底突然有些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

    唐仁修眼眸骤然一紧，死死盯着她，吐出几个字来，“只是这样？”

    “当然啊……”顾敏立刻应声，有些气恼道，“如果不是陌主管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有个妹妹。”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唐仁修凝眸，他注视着她的脸庞，想要瞧出一些端倪来。

    顾敏，你究竟是真的不知道。

    还是，你是在假装不知道？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也是，”顾敏笑着应声，又是问道，“仁修，那我买来的纸盒，你帮我交给她好不好？”

    顾敏说着，立刻起身将旁边的购物袋拿来了，而后递到他的面前，“不过，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需要。”

    顾敏！谁会稀罕你的纸盒？

    谁会需要你的东西？

    默雨，她更不会需要！

    对上她无辜微笑的脸庞，那单纯的目光，唐仁修突然烦不甚烦，瞳孔骤然一缩，他猛地夺过了那购物袋，而后挥手一扬。

    顾敏当下怔住！

    只见袋子在空中画过了一道抛物线，而后落在地上，里面的纸盒子也散的满地都是！

    在一片混乱中，顾敏瞠目望向了唐仁修，却见他神色肃穆，异常冷酷！

    这让她心口一窒。

    “仁修……”顾敏喃喃出声，呼喊着他。

    “住口！”唐仁修一声冷喝。

    顾敏心头颤抖起来，她根本不清楚状况，小心翼翼开口，“你怎么了……”

    “我让你住口，耳朵聋了吗！”他厉喝一声，手中的水杯也在同时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啪——

    一声破碎声之后，那杯子碎的四分五裂了！

    顾敏这下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始料不及，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会是这样的暴戾。

    一点也不像是平常的他！

    而在一番争吵过后，里面的张姐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先生，小姐，这是怎么了？”

    顾敏回过神来，她立刻回道，“没事，张姐，你先去睡吧。先生不小心打破了杯子，我来收拾就好……”

    张姐也瞧出了不对劲，知道两人是在吵架，她不敢再逗留，应了一声后，又匆匆退下了。

    顾敏沉默不言，她只是走到一旁去，而后弯下—腰去，开始收拾玻璃的碎渣。

    他的力道用的很大，所以碎渣到处都是。

    灯光昏黄，照不清地板，顾敏只能用手摸索着将碎片一一捡起。

    唐仁修的怒气慢慢平复下来，他一扭头，看见她正蹲在那里，用手碰触着地面，捡着玻璃。突然，眉头一拧，他低声喝道，“不用你来收拾，明天让张姐再收拾！”

    顾敏却还在继续，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来收拾吧……”

    “不然明天张姐早上起来，一个不小心踩到了玻璃就不好了……”事实上，经常不穿拖鞋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人，却是他而已。顾敏是真的担心，担心被玻璃扎伤的人是他。如果伤到了他，那就不好了。

    见她还在这样的固执继续，唐仁修冷然了俊容，丢下一句话，就径自上了楼。

    “随你了！”

    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渐渐在耳畔静止，顾敏只是低着头。

    她却还未明白他方才为什么会这样生气，心里边不禁有些烦恼。

    脑中这样沉思着，一个不小心，手里没有注意，那碎玻璃便割伤了手指，顿时，鲜血渗了出来。

    迅速的滴落在地板上！

    和唐仁修在一起的日子里，顾敏也有些了解他的脾气了。只要是他不愿意说的，那么任是她如何询问，都是不管用的。然而顾敏实在是太过好奇了，她太想要知道那真相，有关于唐默雨的事情。

    于是，顾敏只能找上了岳华。

    进了秘书室，顾敏将门一掩，而后开了口，“岳华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

    “顾敏，找我有事？”岳华见她如此，也猜到了一二。

    “恩，是有点事情。”顾敏默了下，终是说道，“你是他的学姐，认识他很久了是吧？”

    岳华微笑，“的确是挺久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妹妹，叫唐默雨？”顾敏急切问道。

    岳华着实一怔，又是笑道，“当然知道。”

    岂止是知道，唐仁修对唐默雨的疼爱，可以说是溺爱了。

    顾敏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又是问道，“岳华姐，我知道突然来问你关于唐默雨的事情很唐突，也不大好，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方便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呢？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岳华蹙眉，却是叹息，“顾敏，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也不大知道这其中的究竟。”

    “我只知道，去年年前，默雨发生了一些事情。”

    岳华说到此处，也是顿住，显然是难以继续。

    顾敏心中更为焦虑，岳华的声音轻了许多，零星一句，“她为了一个男人而轻生，做了一些傻事。”

    岳华的话语，像是一颗重弹，一下就砸进了顾敏的心里。

    在来找岳华询问之前，她曾想过种种可能，或许是兄妹两人吵架了在闹不和，或许是因为某些事情他们产生了分歧，或许是其他种种。可是这每一种的猜想里，都没有这一种！轻生？这是多么可怕的两个字！让顾敏顿时惊住。

    “顾敏，你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是他的禁—忌！”岳华放心不下，叮咛了几句。

    顾敏沉闷地点了个头。

    回想起昨夜一切，那被割破的手指，猛地一下，那疼痛钻心。

    让她无法阻挡。

    原来，原来唐默雨，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怪不得他的反应会那样激烈。

    那是他心里的伤口。

    顾敏却也仿佛感受到疼痛滋味，一整天都是坐立不安。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所以她只能选择若无其事，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方式。对她而言，更是对唐仁修而言。

    难得这天，唐仁修没有应酬，两人便一起回家。

    坐在车子里，顾敏想要说些话，但是她说了许多，唐仁修却都没有应声一句。

    终于，她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将头扭向窗外，看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

    顾敏沉默了下，开口说道，“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好。”

    这一声道歉入了耳，唐仁修一直冷漠的俊容上显露出几分异样的神情来，是诧异是愕然是不敢置信。

    顾敏，你为什么要先道歉？

    是你在惺惺作态，早就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吗！

    前方红绿灯，车子停了下来。

    唐仁修忍不住侧目回头，只见她正望着窗外的风景，她的侧脸，只能瞧见一个小侧影，但是那眉心却是微蹙着。

    更甚至，可以瞧见那一抹忧虑和自责。

    她是在为什么而感到自责懊恼？

    忽然，顾敏从车窗的倒映里看见唐仁修正在瞧她。

    她顿时一怔，不禁回过头来，视线一下子对上了他。

    “你别生气了好吗？”顾敏又是轻声说，那柔软的女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赤忱到真挚的目光？

    又要来欺骗谁？

    唐仁修眉宇一凛，有些怒气的质问，“为什么道歉！”

    顾敏却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她沉默想了半晌，思绪更是有些混乱起来。在他近乎质问的瞩目下，她支吾着开口，“因为……因为我昨天没有听你的话，所以……所以不小心把手指给割到了！”

    顾敏实在是太过慌乱了，她只能想到了这个作为道歉的原因，可就连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太过牵强。

    唐仁修凝眸垂下视线望去，果然瞧见她的手指，用创可贴层层缠着。

    而那缠绕的伤口，让他忽而想到了唐默雨。

    默雨的手腕，当时却是比现在更为可怕，用纱布绷带缠紧了。

    “吡——”红灯已经转为绿灯，后边有车在鸣音。

    唐仁修一下踩下油门，却是没有直行，而是转过转角，往另一条道而去。

    顾敏诧异，这并不是回家的方向！

    车子在城市穿梭，顾敏茫然一片，不知道要前往何处。

    终于，最后在一处街道这边停靠。

    这里是繁华昂贵的精品街，两排的错落树木，而坐落在其中的却是一些时装店。陶思甜就曾经带她来过这里，据她所说，这里更是有许多私人的时尚工作室，许多更是价格更是不菲。

    车子一停稳，唐仁修就下了车。

    顾敏一愣，只见他绕过车身，一下打开车门，将她拽下了车来。

    而后，带着她走过马路，往面前的一家精品店笔直奔走而去。

    那步伐甚大，她几乎跟随不上！

    等到推门而入，进入店里后，唐仁修抓着她的手臂，指着架子上那些玲琅满目的衣服喝道，“去换！”

    第一卷 第146章：爱过不后悔

    顾敏一愣，耳朵都被他的呵斥搞的嗡嗡作响，可是唐仁修却冷酷了俊容，再一次喝道，“我让你去换！”

    旁边的店员小姐，战战兢兢呼喊，“唐先生，您来了……”

    “拿衣服给她换上！”唐仁修冷声命令，那几人吓得立刻点头，“是！”

    熟人能料到，先前还一直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此刻却是冷酷的骇人，这让几个店员都吓坏了！

    几人立刻捧过衣架上的衣服，而后拉着顾敏往更衣室而去，“小姐，您跟我们这边来吧……”

    进了更衣室，几个店员手忙脚乱，递衣服的递衣服。

    “小姐，您要先换哪一套呢？”

    “这套还是这套呢？”

    顾敏的面前立刻被放置了几套衣服，突然的变故，让她也感到晕眩起来了。可是他却又是如此强势，在这个时候，顾敏虽是莫名，可也选择了听从。于是，她拿过其中一件，微微笑道，“就这件吧。”

    顾敏进了更衣室去试穿。

    隔了一道门，听见外边几个店员的小声议论。

    “好可怕啊，唐先生怎么一下子这么凶……”

    “是啊是啊，吓死人了真是！”

    顾敏不禁蹙眉，她立刻将衣服换上了，而后走了出来。

    “啊，小姐您穿这样真好看呢！”那几个店员纷纷围了上来，不住的夸赞。

    顾敏朝她们笑笑，轻声说道，“刚才不好意思，他吓到你们了。”

    对方皆是一愣，而后回过神来了，纷纷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顾敏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对方将门一推开，她便走了出去。

    外边的休息厅里，唐仁修正坐在沙发上，他在抽烟。骨节分明的手指，淡淡夹着一支烟，不疾不徐燃着星火，一明一灭。可是他眼中的色彩，却比那星火更为扑朔迷离，更为闪烁不清，是不可捉摸的色彩。

    瞧见顾敏出来，唐仁修眼眸顿时一凝。

    顾敏来到他的面前，她抬头望向了前方而坐的他。

    顾敏并不出声，唐仁修却是低声询问，“怎么样？”

    是在问身上的衣服吗？

    顾敏侧头瞧向了另一侧的落地镜，巨大的镜子里照下她的侧影。那是一件十分欧洲宫廷式的坠地裙子，用蕾丝和欧根纱做层叠，点缀了一颗又一颗的珍珠，这样细致的工艺，恐怕机器是做不出来的，这条裙子美的就像

    是仙女才能拥有的一样，太过不真实。

    顾敏微笑，“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哦，小姐，我们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纯手工定制的！而且，都是独家哦！”店员立刻在旁笑道。

    “再去换！”唐仁修却又喝了一声。

    “……小姐，您请……”店员立刻招呼道。

    顾敏心中又是一颤，她默了下，转身再次进了更衣室。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顾敏重复着同一串动作，穿衣，走出来给他看，然后再换另一件……一直反复了近二十套后，顾敏有些头晕眼花，体力不支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一天试穿衣服也是会这么累。

    亏的陶思甜曾经还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去百货畅所无阻的购物！

    如果真能这样，那也够呛的。

    而他却只是同一句话，“怎么样。”

    顾敏顿了顿，也是同一句回答，“……很好看。”

    确实都是非常漂亮的衣服，华丽而梦幻，让人感觉就像是变成了公主。可是，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又要让她一件一件换了这么久？顾敏心中不禁错愕，在一番折腾之后，她心中的疑虑更甚。

    唐仁修掐灭了烟，走到她的身前，他手臂一扬，将她轻轻圈进怀里，而他站在她的身后，两人一个侧转，双双对上了落地镜，将两人的身影全都照入。顾敏透过镜子瞧着他，只见他的双手轻落在她的臂间，低声说道，

    “你穿这样，确实很好看，就像是个小公主。”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试穿这些衣服？”顾敏轻声询问。

    唐仁修顿时眼眸一凝，他的声音平静无波，“这家店里所有的衣服，都出自默雨的手。”

    顾敏当下愣住，这一次她是不敢置信。

    这些衣服，都是出自唐默雨？

    “她设计的，然后再一件一件做出来，我就让人把它们全都买回来，放在这家店里……”他低低的声音传来，顾敏瞠目。

    一时间，好似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样的用心，那是对妹妹的爱护！

    顾敏突然之间就感觉到身上的衣服，不再是衣服那么简单，仿佛有千斤重。

    恐怕唐仁修所做的这些事情，唐默雨是不知道的，有这样一个哥哥在背后如此默默为她，那真是一种幸福。

    “你对妹妹真好。”顾敏心中一暖，叹息着道。

    呵，是他没有看好她！

    顾敏的手臂突然一紧，是唐仁修用了力！

    顿时感到了一丝疼痛，仿佛却也感受到他的用心，他的坚决。她沉默了下，轻声询问，“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唐仁修的目光直视着落地镜，好似是望着顾敏，却又好似望着另一个人。

    “出国了，去了意大利米兰。”他低声说。

    意大利，米兰。

    那也是一个浪漫的城市，是设计师的梦想国度，是一个让人憧憬的城市。

    “我想她一定很喜欢服装设计。”顾敏沉思了下说道。

    瞧这一整个店的衣服，那么多那么多，放眼一瞧就知道，唐默雨，一定是很喜欢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

    因为，那是梦想。

    唐仁修忽而低头，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头，顾敏感到瞬间一沉，一种莫名的压力逼近，让她几乎要跌倒。

    “她曾经爱过一个男人。”

    “可是那个男人，背叛了她，甩了她，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后来，她选择了自杀。”

    “没有死，发现及时救活了。”

    “最后，远走他乡。”

    他用简单的几句话，用极其平静的语气来陈述这件事情，可是偏偏，顾敏却觉得心口疼痛起来，就连喉咙处都有一种灼烧的感觉，让她有种撕裂的痛感。她不知道在此刻要说什么，只能轻声道，“幸好，她没事，她现在很好不是么？”

    “很傻是不是？”他却喃喃开口，一下子又惊动心弦，“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顾敏却是感到焦灼，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是迫切的想要诉说一些什么。

    “也不是傻，只是……这样做不好……”她蹙眉开口，唐仁修眼底聚集起深邃暗涌。

    顾敏的思绪在此刻微乱，她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但是……我想她没有后悔爱上他。”

    真心爱过一个人，就不会后悔。

    因为真心爱过，所以懂得。

    你瞧这人海茫茫，能够相遇是多么不容易，这个世界上，几千几万几亿的人，街头是如此汹涌。

    每天都有人出生，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人分手。

    可是，每天都有人在相爱。

    真要遇见了那个人，哪怕知道这是一场错，也只想感谢上天，能够让你我相逢。

    “没有后悔的。”顾敏轻而坚决的女声，喃喃说道。

    她的目光透过落地镜直射而来，唐仁修一瞬恍惚，他仿佛像是瞧见了唐默雨。

    当日在医院的病房里，一双通红的双眼，满是哀求的目光，她近乎是乞求的口吻——你答应我，不要去找他好吗？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我不怪他，我谁也不怪，真的！哥，就当是我求你了好吗？

    顾敏，你说的没错，你洞察分毫。

    默雨，她的确说这是她一厢情愿，并不怪他！

    如果要说是谁的错，那么这也是——

    唐仁修突然眼中狠厉，他一下抡起拳头，在刹那之间，捶向了那镜面！

    哗啦一下，镜子在砰一声沉响后，应声而碎！

    “啊！”闻声的店员吓了一跳，惊呼一声。

    顾敏脸色也是惨白，她也被吓到了，又在瞬间，她瞳孔一缩，急急呼喊，“你流血了！”

    唐仁修的手被玻璃扎入，流下血来！

    “我们去医院！”顾敏慌忙呼喊，就要拉着他走。

    可是她的手，却被他重重甩开！

    顾敏一怔，唐仁修已经夺门而去，颀长的身影，迈着大步，几个步子就跨了出去。她赶紧追了上去，可是又怎么能追的上他的步伐，他是那样的敏捷矫健，那仿佛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追逐到的永远！

    “仁修！”顾敏推门而出，她冲着他的背影呼喊！

    可是唐仁修头也不回，他已经奔过了马路，往那里车走去，而后一下子就上了车。

    顾敏跑到路边，来往的车辆飞驰而过，将她隔在道路的两边。

    又是一辆车从眼前掠了过去，顾敏是如此慌乱，她只看见他开着车，调转了车头扬长而去。

    “仁修……”只剩下顾敏站在原地，一个人孤单单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

    “张姐，先生回来了吗？”顾敏只能独自回到公寓，可是唐仁修没有回来。

    他的手机，已然关机，不知道音讯。

    她又是一个人等候了许久，天色都黑了，午夜将至，凌晨将至。

    而他，不曾归来。

    顾敏回到了卧室，她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拿着手机，按着键发送信息。

    ——心情好一点了吗？如果默雨知道你为了她这样，我想她一定会自责难过，所以别让她担心了好吗。还有，手弄伤了，要记得处理伤口，不然会发炎的。

    第一卷 第147章：来找你

    早上的时候，由于某个部门暂缺人手，于是岳华就将她派去暂时救援。顾敏自然是乐意的，便立刻欣然前往。忙了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空下来，也没有回助理办。只是期间的时候，她忍不住询问同事，“哎？仁总来公司了吗？”

    “来了啊，一早就来了。”那人回道。

    原来他已经来公司了。

    那么看来，大概是没事。

    只不过，他的手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处理过伤口呢？

    忙过了上午，顾敏这才回到助理办。她迟疑着，想要进办公室去瞧个究竟。

    然而，此刻正在会客。

    有重要的客户。

    顾敏就只能继续等候，好不容易等到那一行人出来，却见唐仁修陪同着客户往外边走。

    伴随着的是一番寒暄的话语，依稀入了耳。

    顾敏是那样的焦急，猛一望去，只见他在人群里从窗外走过，那一道身影格外颀长。

    她的视线，不禁望下落去，定格在他的手上。

    一刹那，瞧清了他的手，并没有包扎，但是瞧的出来，已经处理过伤口了，所以微微泛着些红。

    顾敏悬起的一颗心，这才稍稍落下了。

    只是，昨天处理过伤口，那么今天呢？

    他还会继续上药，照顾好自己吗？

    这些日子里，顾敏却也是有些了解唐仁修，这个人在外界看来无所不能所向披靡，但是私底下，却是极其不会照顾自己。

    顾敏不禁蹙眉，想着一会儿还是为他去买一些备用药。

    趁着午休，顾敏匆匆吃过饭，就跑去了药店。

    店员热心问道，“小姐，请问你要些什么？”

    顾敏也不知道该买哪些，便开口询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有个朋友，他的手不小心扎进了玻璃，我怕伤口感染，需要买点什么呢？……”

    于是，在店员的好心建议下，顾敏买了整整一口袋的药品而去。

    下班时间，部门里没有职员了，都已经各自回家。

    顾敏这才不疾不徐起身，却是拿起那袋药品，往秘书室而去。

    岳华笑着呼喊，“顾敏？你还没有走啊？”

    “岳华姐。”顾敏微笑应声，“那个，仁总还没回公司吗？”

    “仁总啊，他和客户去谈事情了，瞧这个时间估计是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岳华也是头疼，又是询问，“你找他一起回去吗？”

    “不是，”顾敏急忙摇头，“我是有东西要给他。”

    “哦？”岳华狐疑，只见她从背后提起了一袋东西，她张头一瞧，竟然满满全是药品。岳华早上的时候，也看见了唐仁修的手受伤了，此刻看见这些药品，也明白这是要给谁的，只是她依旧诧异，“你买这么多？顾敏，他只是伤了点手而已。”

    “我知道……”顾敏有些不好意思，腼腆说道，“只是药店的店员给我介绍的，我也不知道哪一种好，所以就全买了……还要麻烦你，帮我交给他吧。”

    岳华接过口袋，往桌子上一搁，“那你怎么自己不给他呢？”

    “今天是周五，我要回外婆家。”顾敏其实还有另一层用意的，她轻声请求，“岳华姐，那还要麻烦你，提醒他每天上药，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

    岳华这下是全都明白过来了，她笑着道，“上药这种事情，当然是女朋友做了，难道还要我这个秘书来吗？”

    “因为……我要回外婆家，岳华姐，只好麻烦你了。”顾敏并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生气，哪里还敢在提起之前的事情，无疑那会再次揭开他的伤疤，这她并不愿意。

    “好吧，交给我了。”岳华无奈叹息。

    顾敏道了声谢，这才放心的离去了。

    ……

    半个小时之后——

    此时整个公司都静悄悄的，除了零星的几个员工，以及保安。

    岳华自然还在，并没有走，有人轻轻将门叩响，低声吩咐一句，“加急的文件送进来。”

    “是，仁总。”岳华应声，赶紧起身跟了进去。

    周遭安静异常，只听见文件被翻页的声音，而后笔尖在页面上龙飞凤舞的签下那三个大字。

    “明天一早送过去。”唐仁修旋了笔盖，又是低声吩咐。

    岳华接过文件却是放在一边，而后她挑眉开口，“仁总，这公事暂时处理完了，伤口也处理一下怎么样？”

    此话一出，唐仁修一怔，他凝眸抬起。

    却见岳华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一袋东西来，往桌子上一放，而后瓶瓶罐罐的摆开，唐仁修蹙眉，这才瞧明白了，全都是药品。

    “方扬已经替我处理过了，不需要。”唐仁修温声拒绝。

    岳华却是道，“是，我知道方扬已经处理过了，但是，这可是某位小姐的心意，千叮咛万嘱咐我的，一定要帮你上药，怕你的伤口会感染。”

    不用再多问，唐仁修也知道她指的是谁。

    “好了，来吧，就先消毒一下好了……”岳华摇了摇头，其实他的伤根本就不严重。再来了，有方扬在，根本就不会出事。只是答应了别人，也就要做到才好。

    唐仁修却也是固执，躲过岳华凑过来的酒精棉，更是直接点了支烟。

    “不用了，你可以下班了。”

    “哎？那我怎么向她交待啊！”岳华挑眉。

    “就说你已经上过药了！”唐仁修的声音略微一沉。

    岳华知道他有些不耐了，她也不敢再和他玩闹。

    “人家好心好意的，你还不领情，算了，我放在这里了，你自己上吧！”岳华也不执着，甩了甩手走人。

    就要走出办公室，岳华脚步微停，回头笑着一句，“哎？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学弟，别怪学姐我啰嗦，顾敏这么好的女孩子，也只有她受得了你，都不和你生气……”

    唐仁修表面温和温雅，骨子里却是冷的可怕，这样的性子，能受的了他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所以，岳华其实是真的很佩服顾敏。

    顷刻间，周遭都安静下来，唐仁修看着摆放了一桌子零零总总的药品。

    他沉默半晌，没有动作。

    忽然，他拿出手机，点进了收件箱。

    里面有一条信息，还静静躺在那里。

    ——心情好一点了吗？如果默雨知道你为了她这样，我想她一定会自责难过，所以别让她担心了好吗。还有，手弄伤了，要记得处理伤口，不然会发炎的。

    顾敏，顾敏。

    阿敏。

    盯着这条信息瞧了好久，唐仁修一下起身，提过西服外套扬长而去。

    港城近郊——

    “这不是唐先生吗？你好！”走进小道，唐仁修被村长给唤住了。

    唐仁修微笑应声，“村长，您好。”

    “你是来看老顾的吧？”村长笑着招呼。

    唐仁修沉默了下，微笑着点了个头。

    “之前金老板的事情，真是太感谢你了，一直想要谢谢你，可是找不到机会。我问过老顾，也问过顾敏，问你什么时候再来，他也说不出个准时间来，今天你可来了！”村长十分感激他，握着他的手不住的道谢。

    唐仁修温声道，“村长，您太客气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全是律师的功劳。”

    “哪里哪里，是你太客气了。”村长又聊了几句，笑着说道，“那你先去吧，老顾在家呢！”

    走到那幢小洋房前，唐仁修一时间止步不前。可是胸口有些灼热起来，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此刻却是渴望见到她。

    他将门推开，而后走了进去。

    两老都在厅里边，一见到来人都是诧异，一时间愣住了。

    唐仁修站定后开口，“顾爷爷，顾奶奶，你们好，好久不见了。顾敏，她在吗？”

    外婆最先回过神来，她立刻道，“啊……小敏……她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东西了……”

    “哪里的超市？”唐仁修立刻询问。

    “这里往左走，出了巷子再往右，一直走……”外婆指了个方向，唐仁修立刻应道，“谢谢顾奶奶。”

    “站住！”瞧见他要走，外公开口喝了一声。

    唐仁修扭头，只见外公抬眸吩咐了一声，“一会儿留下来吃饭。”

    “好。”他怔了下应道。

    夏日里炎热，虽然已过六点，但是天色未黑，唐仁修的步伐不禁快了些。他不知道要去追逐什么，或许此刻只是为了见到她，这是太不可思议的念头。可是偏偏，就是这么迫切而已。

    过了巷子再往右，街道映入眼帘。

    车来车往，斑马线，红绿灯。

    在这人潮汹涌里，唐仁修的眼前晃动一片，交错而过无数的身影车影，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处。

    那道纤细的身影，她正游走在人群里，那么不起眼，却扎进他的眼中！

    唐仁修胸口骤然一紧，他低沉呼喊了一声，“阿敏——！”

    那呼喊声透过空气穿越人群传来，顾敏有些狐疑，她不禁回头望去，眼前却是人海茫茫。

    她又是定睛一瞧，只见道路的另一边，他就站在斑马线的那一头。

    那么醒目的一道身姿，鹤立鸡群，非凡无比。

    “仁修？”顾敏诧异，怎么会是他呢？

    她就要上前，他却喊住了她，“你别过来！”

    说话之间，他已经穿过马路来到她的面前。

    人群中，慢慢走近，好似穿越了无数的火树银花。

    顾敏惊喜错愕，“你怎么会来？”

    他却是蹙眉，闷声说道，“来找你。”

    “找我？”顾敏又是询问。

    那张俊容有些微微的不自在，沉默了下，唐仁修低声道，“你的手指不是割破了吗，我来看看，好了没有。”

    第一卷 第148章：如果有一天

    “好了哦，都没有贴创可贴了！你瞧！”顾敏十分高兴，更甚至是举起手指来给他瞧。

    唐仁修低头一瞧，果然，她的手指上，没有再缠绕东西了。

    而那伤口很细微，小小的一道割伤的痕迹，却还依旧清晰可见。

    他又是抬眸，她的脸庞上是一抹欣喜的笑容。

    总是这样，为了一点小小的事情，就会那样高兴。

    总是这样，一味的迁就他，没有所求的模样。

    总是这样，好似都不会生气。

    “还疼么？”他低声又是询问。

    顾敏摇了摇头，“不疼了。”

    其实只不过是割伤了手指，哪里会多疼。况且，此刻他突然出现询问，她心中暖到不行，那点点小疼痛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他却一下握住了她的手，抓着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颊。

    冰冷的温度，从掌心透了过来，顾敏对上了他的眼睛，听见他问，“阿敏，你怎么都不生气？”

    顾敏一愣，她还反应不过来，只当他是在说手指，她笑着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割伤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这么对你，你都不生气吗？”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家店里，更甚至是一夜不归。

    “我知道的。”她却轻轻一声，那只手轻抚着他的脸颊。

    她柔和的目光，那眼神是夏日里最为温煦的清风，她喃喃说，“我都知道。”

    “你心情不好嘛。”她简单一句话，没有再多提其他，让他一怔。

    唐仁修眼眸深沉，他忽而低声说，“也许有一天，你会讨厌我。”

    讨厌他？

    这怎么可能呢？

    顾敏微笑开，她摇了摇头，“不会哦，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你现在可以这么说，以后谁知道。”他凝眸。

    “仁修，我这辈子都不会讨厌你。”顾敏却是认真，眼中更是清澄一片。

    她顿了顿，又是喃喃道，“因为你对我这么好。”

    瞳孔骤然一缩，唐仁修瞧见她的笑容绽放开，那么满足的样子，听见她说，“就算以后，我们没有在一起，你的身边，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孩子，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因为是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因为是你，在我流泪的时候陪伴我。

    因为是你，将我的心意贴身收藏着。

    因为是你，带我离开那难堪的宴会。

    因为是你，在我被欺负的时候保护我。

    因为是你，牵我的手亲吻我的唇，带给我从未有过的悸动。

    也因为是你，我才会这样不顾一切，我甚至有了想要和你一生一世的奢求。

    所以，我只会羡慕。

    如果有一天，我们终究要分别，我也只会羡慕。

    那个女孩儿，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福气。

    怎么就能这样幸运，可以永远一辈子都留在你的身边。

    “阿敏！”唐仁修低声呼喊，顾不上来往街头，顾不上行人瞩目，将她轻轻拥进了怀里。他在她的耳边，有些心疼，却也是无法自制，他沉沉一句，“像个傻瓜一样！”

    两人提着东西回到了家里，推开前院的门，顾敏回头道，“留下来吃饭吧？”

    唐仁修笑道，“你外公已经留我了。”

    顾敏怔愣，更是好奇感到不敢置信。

    顾敏不是不知道，外公对唐仁修并不满意，所以这半年来每每都告诉他，他不愿意见到他，所以千万别再带回家了。此刻，外公主动留他下来，对于顾敏而言，更是欣喜。这样一来，是不是外公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他了呢？

    “外公，外婆，我回来了。”顾敏高兴的喊了一声，又是说道，“恩……那个，仁修，你陪外公下棋吧，我去给外婆打下手帮忙。”

    唐仁修点了个头，而后问道，“顾爷爷，要不要我陪你下一盘？”

    外公正是一个人摆了棋谱在独自对弈，他抬眸睨了他一眼，这一次应声道，“还不搬张椅子过来？”

    唐仁修立刻搬过一张椅子，两人就开始棋局。

    这一边，顾敏在厨房里帮忙，她却还有些担心，只怕外公会和唐仁修语言不和。她不时地探头张望，却见两人正在对弈。虽然也没有说什么话，但是气氛并不算僵持，她终于放心，更是感到高兴了。

    “外婆，外公今天怎么会留他下来吃饭呢？”顾敏不禁跑到外婆身边询问。

    外婆正在炒菜，瞪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还不是因为你，像你妈妈一样，这样固执的喜欢一个人。

    所以，又能怎样，只能选择妥协。

    顾敏抿了抿唇，她也明白他们的担忧，她轻声说，“外婆，他真的对我很好。”

    “日子长了，这人心也总是有分晓的。”外婆叮咛了一声，顾敏点了个头。

    是啊，他们还有时间的。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外公一反常态，竟然喊道，“老太婆，把我的酒拿出来！”

    “啊？老头子，你要喝酒？”外婆诧异。

    外公年轻的时候虽然不嗜酒如命，但是能喝酒的，也是爱喝酒的。只是年纪渐长后，身体不好了，医生劝他戒酒，更是不让他喝。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才会嘴馋，喝上几杯。这两年来，身体每况愈下，更是滴酒不沾了。

    此刻，外公一喊要喝酒，外婆当然是不同意。

    顾敏也是蹙眉，“外公，你身体不好，还是别喝了……”

    “你们懂什么！快去拿来，我和他喝两杯！”外公吆喝了一声，外婆是以外公为尊的，虽然不甘愿，却还是取了酒回来。

    倒上两杯酒，外公将一杯放到了唐仁修面前，自己也举起一杯。

    “来，干了！”外公呼喊命令，唐仁修微笑着便奉陪饮尽。

    “来，再干！”

    “来……”

    一连干了三杯，顾敏急忙拉住了他，“外公，喝太多了。”

    “我今天高兴，你别拦着我，让我喝，好久没喝了，今天就让我喝吧！老太婆，你也来陪我喝一杯。小敏，你也陪外公喝一杯。”外公更是为她们也斟上了酒，四人一人一杯，他一举杯，红光满面道，“干杯喝了！”

    已经很少看见外公这么容光焕发了，外婆也不好让他不开心，顾敏想着喝一杯也没事，于是四人便碰杯喝下。

    几杯酒下去，外公面色潮红起来，他的声音也开始含糊不清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这话是对着唐仁修说的，顾敏回道，“外公，你喝醉了吗？”

    “你……别说话！……外公是在问他话！”他拍了桌子质问。

    唐仁修回道，“我叫唐仁修。”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很多。”

    “……有多少？”

    “上边有爷爷，还有大伯，下面也有叔叔，姑姑……”唐仁修简单的说了一下，最后回道，“具体多少，数不清。”

    “这么多！那以后小敏要是跟了你，她不就要被欺负了？”外公显然不满。

    当年沈家，若不是沈老太爷的嘱咐，若不是从小看着沈澈长大相信他的人品，他也是万万不肯的。看多了那些豪门世家，也知道那些权益利弊。此刻，听见唐仁修报了家世背景，他又怎么能放心。

    唐仁修轻握酒杯，抬眸应道，“请您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那眼神很是坚决凝着一抹精光，纵然是年逾古稀的外公，陪伴着沈老太爷闯荡了一生的他，也不禁为之一怔。

    “再喝酒！”他又喝了一声，唐仁修闷声饮尽。

    一个晚上，两人就这么喝着酒一人问着一人答着。直到最后，外公醉了，再也说不清楚话来了，外婆这才扶他回房间去。

    唐仁修却是未醉，只是也喝了不少酒，所以身上带着酒气。

    外婆下了楼来，不禁问道，“仁修啊，你今天喝了这么多酒，怎么回去呢？”

    顾敏蹙眉，“我让小郑来接你？”

    外婆却是觉得不大好，“今天太晚了，就别麻烦别人了，这样吧，你就睡客房吧？”

    唐仁修一怔，微笑应声，“也好。”

    顾敏赶紧去收拾了客房，好让他睡下。正在铺床，唐仁修洗过澡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的睡衣，都是外公的，只是身材不一样，所以那睡衣在唐仁修的身上就显得短胳膊短腿的，有些滑稽可笑。

    顾敏不禁笑道，“你这穿的都是什么！”

    唐仁修倒也不在意，索性走到她跟前让她看个够。

    顾敏推了他一下，可却推不开，“你挡着我做什么？”

    他理直气壮道，“谁让你笑我！”

    “谁笑你了！”顾敏气恼，“我帮你铺好床了，你睡吧。”

    “那你睡哪里？”

    “我睡自己的房间啊。”

    “你不和我睡？”唐仁修不满。

    “当然了！”顾敏立刻回道，就要离去。

    “阿敏。”他又喊了一声。

    “什么？”

    他突然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晚安。”

    顾敏一怔，仰头微笑，“恩，晚安哦。”

    夜里边很安静，她闭上眼睛，却是忽然感到了一阵幸福感觉。

    唐仁修，他就在隔壁的房间。

    ……

    次日清早醒来，洗漱了下楼来用早点，外婆已经买来了豆浆油条，还有清粥小菜。

    “仁修，你自己吃哦，不要客气。”外婆招呼道。

    唐仁修笑应，“我会的。”

    “老头子今天怎么睡这么晚？我去喊他起来……”外婆笑着一句，便上楼去了。

    “怎么不吃呢？”顾敏见他不动快，唐仁修却是怔愣了下，忽而茫然一句，“唐家从来没有这样，这里很好。”

    顾敏莫名的，竟是觉得鼻尖一酸，“那以后你常常过来好吗？”

    唐仁修凝眸望向了顾敏，他不曾回答，却听到楼上的外婆一声惊惧疾呼，“老头子！你是怎么了！小敏！不好了！你外公他不好了……”

    第一卷 第149章：答应我好吗

    听到外婆的惊呼声，顾敏立刻搁了碗，慌忙地奔上楼去。

    唐仁修亦是紧随其后。

    就在那房间里，两人一前一后奔了进去，随即看见外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昨日里还红光满面的他，今日却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外婆在旁边心慌意乱，她一下无措，更是哽咽着哭喊起来，“老头子，你别吓我，你不要有事啊……”

    顾敏慌了，她奔上前去，“外公！”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呼喊，外公都没有醒过来！

    “救护车，去医院，要去医院……”顾敏更是慌乱，虽然已经经历过多次生死离别，虽然之前两次，都是亲人去世，顾母是这样，弟弟是这样，可是不料原来再次来临的时候，她还是会那样的无措！

    “外婆……我来扶外公！”顾敏咬牙吩咐，两人合力便将外公扶起了。

    瞧见如此慌乱的情景，唐仁修眉头一蹙，他沉默不言，只是一下走到床畔，而后弯腰一蹲，对着他们说，“我的车就停在外面，我背他去！”

    外婆一愣，顾敏也是愣住了。

    “快！”唐仁修却喝了一声。

    当下，不再迟疑，两人将外公扶上了唐仁修的背！

    顾敏只见唐仁修身体一起，轻巧地背起外公，而后往楼下奔去了。

    出了屋子，又是一路背着往巷子口停着的车辆而去。

    她一路跟随，一路奔跑相伴。

    很快的，就来到了就近的医院。

    外公如今已近古稀，年事已高，病痛也多，心脏更是不好。这几年来，他消瘦了不少，每周都要去医院复查。医生也早就熟识了，瞧见外公被背了进来，立刻喊了护士来，“病人昏迷不醒，推进急救室！”

    “医生……救救我外公……医生，求你了……”顾敏无力地哀求，医生点了个头，“顾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顾敏扶着外婆就这样瞧着外公被推了进去，而后那扇门关上了。

    “没事，相信我，不会有事，你们坐在这里等。”唐仁修低声说着，让两人在长椅里坐下了。

    等候，漫长而沉默，压抑到好似空气都结了冰。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才暗了下来。

    医生从里面随即走了出来，顾敏立刻扶着外婆起身，奔了过去。

    “医生！怎么样？”

    “病人高血压导致的脑出血，抢救过来了……”医生如此说着，护士将外公慢慢推了出来。

    顾敏一颗心落下，“外公！”

    “老头子……”外婆亦是颤着声呼喊。

    一行人便又跟随着病床往特护病房而去，外公用氧气管微弱呼吸着。

    “顾小姐，请你跟我来一下。”医生唤了一声，将顾敏唤到了外边的回廊里。

    唐仁修沉默，将门带上了而出。

    “虽然顾老先生抢救过来了，但这只是暂时，他并没有脱离危险，情况很不乐观，你们要随时做好准备……”医生轻声劝慰，然而他的话语让顾敏的脑子嗡一下响，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一片空白了起来。

    随时做好准备……

    多年以前，顾母去世之前，医生也是对她说这样的话。

    后来，羽谦去世之前，医生也是对她说这样的话。

    可是现在，难道，难道又轮到了外公吗？

    不！

    顾敏根本无法接受！

    “什么叫随时做好准备？”不等她开口，唐仁修冷喝了一声。

    医生被他冷酷的双眸吓到，怔了下道，“这位先生，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尽力？”唐仁修眼眸一凝，“你信不信我把这家医院都给掀掉！”

    “对不起，但是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医生莫可奈何，对上他阴鹫的双眸，声音也有些发颤。

    “不！”顾敏疾呼出声，她一下抓住了医生的手臂，“医生，求你了！求你治好我外公！我不要做好准备！我不要尽力！”

    顾敏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哀求，医生被她搞得僵持不下，“顾小姐，请你平复一下情绪……”

    “给我滚！”唐仁修又是一声厉喝，那医生战兢兢赶紧走了。

    “医生……求你了！”顾敏双眼通红，还在不断哀求。

    唐仁修一下抓住了她，对着她道，“放心，不会有事，有我！”

    下一秒，唐仁修一个电话打给了方扬，“你立刻过来！”

    本是清闲的周末，却不料突生事故，方扬接到了催命电话，赶紧驱车而至。来到医院后，了解了病情，他眉头一皱。就连一向喜欢开玩笑的方扬，都没了打趣的心情，那么可以想见，情况十分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严重！

    “到底怎么样！”唐仁修厉喝。

    方扬低声呼喊，“二少……”

    “呵，看来你也是不行了？”唐仁修双眸一沉，厉声喝道，“立刻包机去美国！”

    方扬道，“顾老先生身体那么虚弱，他是经受不起这样的路途奔波的……”

    “那就让那边的医生过来！”他又是厉喝命令！

    “二少，真的已经尽力……”方扬的声音愈发轻了，好似在判定，这一切就此终止。

    唐仁修扭头望去，透过那小窗户，只见病房里的顾敏愣愣坐在那里，他突然感到烦闷无比！

    接下去的数天里，外公一直昏沉不醒，仅靠氧气维持性命。偶尔的，他才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但是时间很短暂。

    顾敏当然没有再回公司，一直都留在旁边陪伴照料。

    外婆在这短短的几天里边，像是老了好几岁，白发更是蹿出来无数，精神也不好。

    这天临近傍晚，外公再一次醒来，外婆大喜，急忙呼喊起来，“老头子，你总算是醒了！怎么样？”

    外公的嘴一张一合着，仿佛要说些什么。

    “医生！”顾敏赶紧将医生唤来，一番检查后，医生低声道，“把握好最后的时间吧。”

    这句话让顾敏眼眸一睁，最后的时间……

    不！

    我不要这最后的时间！

    顾敏颤抖着身体走回病房里，她看见外公正在朝她微笑。她也想要微笑，可是怎么办，她根本就笑不出来。她不想哭，她不想流泪，因为顾母还在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她不喜欢看见她哭，所以她从小就不爱哭。

    可是现在，她根本就忍不住。

    顾敏来到床畔，她低下头去，那眼泪就从眼眶里啪嗒落了下来。

    她赶紧眨去泪水，这才又抬头，笑着开口，“外公……你醒了……”

    “小敏……”外公吃力的说着话，他的眼角微弯着，眸光更是暗淡，“外公想吃绿豆糕。”

    “我现在就去买！”顾敏立刻应道，外公却又喊住了她，“我想跟你说说话，让你外婆去买吧……”

    外婆擦着眼泪回道，“我去买，我这就去！”

    外婆走后，外公伸手去握顾敏的手，顾敏急忙反握住他，“外公……”

    “小敏……外公年纪大了，不能陪着你和你外婆，以后，就只剩下你们了……答应外公……照顾好你外婆，好吗？”外公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着。

    “好！”顾敏不住的点头，“外公，我一定好好照顾外婆，我不会让她吃苦，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回来，我要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外公……”

    “外公都知道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外公轻抚着她的脑袋，眼中满是爱怜，“可是外公担心你……小敏……以后要怎么办？”

    “不……我要一辈子都陪着你们……”顾敏紧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可是那些泪水全都盘踞在眼眶里，模糊了视线。

    “那年假装生病，我让你答应嫁给小澈……小敏，你别怪外公……外公只是想你以后有个依靠……”

    “我知道……我都知道……”顾敏一声声应着，无助地握着外公的手。

    顾敏恍惚不已，仿佛就要失去整个世界。

    此时，病房的门静静被人推开了。

    唐仁修从外边走了进来。

    每天晚上下班之后，唐仁修都会过来。

    只是这天，他推开房门，却瞧见外公睁开着昏暗的眼睛，以及在床畔红着眼睛的顾敏。

    他一时间沉默，这才开口呼喊，“顾爷爷，您醒了。”

    在持续昏迷了那么多天以后，这恐怕是回光返照。

    “你来了……”外公喘着气出声，唐仁修走近一些，点了个头。

    那急促的呼吸声更为剧烈，外公混沌的视线，一直望着唐仁修，他颤着声开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唐仁修凝眸应道，“您说就是。”

    “我走了以后……小敏就交给你……你……”外公的声音愈发虚弱，却也愈发急促，他像是怕自己此刻不说，那么就要没机会再说了，所以，他急切开口，近乎于哀求的口吻，“你答应我……照顾她一辈子好吗？”

    “外公……”顾敏怔住。

    “你答应我……”外公却执着的望着他，又是问道，“好吗……”

    沉寂，病房里突然沉寂无声。

    一瞬后，唐仁修幽幽开口，眼中却是更为凝重，沉声应道，“好！”

    外公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他又闭上了眼睛，喃喃问道，“小敏……你外婆还没有回来吗？”

    “来了，快回来了，外公，你别睡……”顾敏一直叮咛着，终于外婆赶了回来。

    就在最终的时刻，将那绿豆糕送到了他的手上。

    “外公，你瞧，这是绿豆糕，你不是要吃吗？外婆买来了！”顾敏哭着喊道。

    外公揣着那绿豆糕，他的手一直在颤抖，那声音低到不行，却似乎很满足，“我不吃……我带去给你—妈妈和你弟弟……他们爱吃……他们……最爱吃了……”

    喃喃说着这一句，外公终于闭上了眼睛。

    唐仁修一怔，心中一寂！

    耳畔是外婆的哭泣声，顾敏恍惚失神，眼中一直盘踞的泪水，在这一刻轰然落下！

    不——！

    外公，你不要离开我——！

    第一卷 第150章：狭路相逢

    外公走的很快，医生说他没有痛苦，这是幸福的事情。就只是在拿到绿豆糕之后，就这样闭上了眼睛，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人世。

    外婆哭的格外伤心，一次次面对亲人的别离，她已然是无法接受。

    之前是顾母，后来是弟弟，现在又是老伴。

    顾敏唯有那日在医院里，眼泪不断的落，可是离开医院后，她就没有再哭了。

    她小小的人儿，坚强的开始处理一切事宜，一手操办外公的葬礼。

    她不让任何人插—手，独自默默做着这些事情。

    顾敏更甚至是对唐仁修说，“没事的，我可以的，我没问题的，这里有我就行了。”

    而她越是这样，唐仁修就越是感到烦闷。

    更甚至是担忧。

    “墓园都定好了？”半晌，他只能这么问了一句。

    “恩，春岭墓园。”顾敏轻声开口，她微笑着说，“我妈妈和弟弟也在那里，外公他不会孤单的。”

    外婆告诉她，早年羽谦去世的时候，外公就已经买好了那里的墓地。

    原来外公早就知道自己终有这么一日。

    而在外公的墓地旁边，却是外婆的。

    等到日后百年归老，就还在一起相伴。

    顾敏却在想，如果有一天，他们都走了，那么她呢，她的墓地又在哪里？

    外公下葬那一天，村里来了许多人，有村长，有主任伯伯，还有隔壁院的张大伯。外婆还有远方亲戚，也来了几位。

    生死离别，其实都是人生常事，更何况顾敏早已经经历过多次了。外婆也是过来人，她却哭的伤心，当骨灰盒放入那墓里的时候，外婆都没有亲眼去瞧，她就站在台阶下方，有人陪伴着静静地站在那里。

    张大伯眼圈很红，禁不住老泪纵横，喃喃说着，“老顾啊，你怎么这么就走了，你这走了，以后谁和我一起下棋，谁和我一起喝茶……”

    是啊，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他，再也牵不到他的手，听不到他的声音。

    顾敏奇迹似的没有哭，在众人的面前，在陶思甜的面前，在唐仁修的面前，甚至是在外公的墓前，直到最后封墓，她都没有哭。好似是一个水龙头，被人拧了阀门，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只是那双眼睛，却很红很红，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

    她只是跪在外公的墓前，无力的紧握住双手。

    她望着外公的照片，他白发苍苍，却是对着她微笑。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外公其实是爱笑的。

    可是自从母亲走后，外公的笑容就少了。后来羽谦一走，他就更不爱笑了。很多时候，顾敏看着外公的笑容都会感到心酸，此刻，那酸涩感觉更甚。她垂眸目光落下，定格在那盘绿豆糕上。

    耳畔，却突然想起外公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吃……我带去给你—妈妈和你弟弟……他们爱吃……他们……最爱吃了……

    外公。

    他总是这样，心里边只惦记着他们。

    这一生，所有牵挂惦记都是为了他们。

    她却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对外公说了。

    她一直想亲口说，却怎么也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有一天，他老的再也走不动路了，松垂了双眼，她要为他细数那白发苍苍，回顾以往趣事，陪他走遍名山大川，瞧尽各地风景。还要，还要告诉他那一句话，那一句埋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语。

    那一句话——外公，我爱你。

    那一句话，顾母走的时候，她没有来得及说。

    如今不曾想到，外公走的时候，她也未来得及。

    此刻，竟成了蚀骨的痛，永远不能逝去的印记！

    顾敏弯腰磕头，重重的一下，磕在地上，却又像是磕在了心尖上，那么的疼痛。

    唐仁修站在身后，他却突然觉得那磕拜，也好似磕在了他的心尖！

    陶思甜更是放心不下，她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敏，你要好好的，你还有外婆是不是？”许久，陶思甜才说了这么一句。

    顾敏点头，她瞧着墓园的人将外公的名字涂上黑色，她只是沉闷地“恩”了一声。

    这日下葬后便就阴雨绵绵，大人们说这是风水雨，预兆着是好运来袭。

    唐仁修将伞撑起，陪伴在顾敏和外婆的身边，两人一边扶着外婆，慢慢走出了墓园。

    从墓园归来，外婆心力交瘁，立刻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顾敏陪伴在她的身边，她静静坐着，去握她的手。瞧着外婆苍老的睡颜，她喃喃开口，近乎是自言自语，“外婆，我一辈子都陪着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最后，她低下头去，在外婆的耳畔道，“外婆，我爱你。”

    外边的回廊里，唐仁修静静驻足着。他倚着墙一言不发抽着烟，此刻，他竟是感到如此无措。

    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

    外公下葬之后，顾敏就要送牌位去附近的寺庙供奉香火。外婆是信奉神佛的，只是她已经伤心过度，便也无心出门。

    那是离外婆家不远的寺庙，十分幽静的座落着。并不是什么大寺庙，也过了烧香的旺季，所以香客并不多，零星的几个。入了庙堂，小和尚瞧见有香客来，便是阿弥陀佛。

    添了些香油钱，小和尚就带着他们在庙里静静走着。

    已是十月，早晨还带着些冷意，清冷的空气，竹林翠绿一片。

    来到了摆放牌位的小阁，满目黑白，全是近日已故的亡者。

    顾敏停下脚步驻足，瞧着小和尚将那牌位嵌入其中一方小阁里。

    突然，她听见他低沉的男声响起。

    “阿敏，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他幽幽说着，那声音仿佛很近，却也仿佛很遥远。

    顾敏此刻心中一寂，那酸楚的感觉又萦绕心头。

    她摇了摇头，人死以后，谁又能知道会去哪里？

    “我总觉得，其实没有死，只是离开而已。”唐仁修站在她的身边，沉声说着，顾敏心里有些堵，涩涩的难过起来，他慢慢侧过头来，高大的身影一半阳光一半没入阴暗，默了下才道，“好像就只是离开一下而已。”

    顾敏蹙眉，只觉得心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要往外流。

    外公突然去世后，她一直不大爱说话，此刻她迫切的想要留住什么。

    所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衣袖！

    刚一开口，声音早已经哽咽，她喃喃说，“你知道吗，我外公小时候一直带着我和我弟弟去玩，他会给我们买冰棍，一元钱就能买两支，可他自己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其实，我都知道，他不是不爱吃绿豆糕，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家里没有钱，所以他不舍得吃。每次买了回来，他就都会留给妈妈，留给弟弟……”

    顾敏还记得外公临终前的那句话，这一辈子，无论如何都忘却不了。

    “我真没用，我好想早点赚钱，这样外公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几天好日子……不是在为弟弟操心，就是在为我……临走了，我什么也没有给他……”顾敏是那样自责，她早已泪眼婆娑，却还强忍着不哭。

    “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我知道那天他就会走，我应该对他说，外公，你放心，我现在长大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可是我当时怎么就没有说！我竟然都没有说！我怎么就没有说！”顾敏声嘶力竭，她紧紧攥住了唐仁修的衣服。

    唐仁修见她死咬住唇，倔强的不落泪，便将她拥入怀里。

    “哭吧！”他霸道的命令，却又低沉温柔的说，“我不告诉别人。”

    好似得到了特赦得到了宽恕，好似得到了一个依靠，好似找到了一个避风港，没有再继续隐忍，顾敏终于在他怀里嚎啕痛哭。

    “是我不好——”顾敏哭嚎着，喃喃说着这一句话。

    那些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衣，仿佛透过衣物，渗透到他的胸口，进入到他的心脏。

    嚎啕哭了一场，顾敏沙哑的问，“那么你呢？”

    唐仁修不明所以，只听见她接着问，“你也会离开我么。”

    忽觉心口尖刺般的疼痛，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声一句，“说什么傻话。”

    他拉着她出了小阁，来到神佛面前，两人双双屈膝下跪。

    香烟袅袅，升腾而起白雾朦朦，大和尚在念经打坐，伴随着不明的呢喃佛语，敲着一下又一下的木鱼声，这天大地大，却也抵不过这座庙堂，那么幽静那么神明。

    顾敏伸手去握他的手，虔诚的磕头。

    将腰弯到贴近地面，她默默说：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

    两人携手起身，离开了寺庙，往外婆家赶回去。

    途中经过那座木桥，这边两人往前走着，而前方却也有人疾步而来。

    定睛一瞧，却是定住了。

    唐仁修眼眸一凝，注视着前方的来人。

    顾敏早已经哭红了眼睛，一直都低着头，感受到他步伐微慢，她有些狐疑，这才抬头望去。

    只是这么一瞧，就对上了那道身影。

    他穿着笔挺的西服，清爽的短发，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沈澈！

    沈澈一路疾奔，却不料会在半路撞见他们。他的目光扫过唐仁修，随即慌忙却又是迅速的落在顾敏的身上。他本就已经是焦灼，此刻对上她哭到红肿的核桃双眼，心里忽然是说不出的难受，好似被拧紧了一般，整个人都揪紧起来！

    顾敏。

    这么坚强的她，一直都是微笑的她，她刚刚哭过了吗。

    此刻，三人在桥的两端。

    已如狭路相逢！

    第一卷 第151章：其实不怪你

    沈澈一时间止步不前，只能僵在原地。

    唐仁修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深邃，他沉默不言，只是轻轻扶过顾敏，往那木桥而去。

    瞧见他们往前走来，沈澈这才迈开了步伐，亦是朝他们走近。

    他们两方朝着各自的前方走近，终于来到了木桥的中央。

    十月的港城，天气已经开始转冷，这里的秋天，总是很快就会显冷，此处又是树林茂盛，绿阴蒙蒙。桥下是湍湍流水，耳边叮咚作响着，那流水仿佛也落进了心底里，有了一丝冰冷的秋凉感觉。

    这一次，不等沈澈开口，却见他又低头朝顾敏沉声叮咛了一声，“我在前面的树林等你。”

    他一句话出了声，沈澈瞬间凝眸。

    顾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恩”了一声。

    唐仁修这才收回视线，那目光落向沈澈，他一个眼神示意，而后就翩然走过。

    顾敏就站在他的面前，沈澈感受到唐仁修的离去，他却迟迟不曾开口。

    待那脚步声远去不见了，他这才确信此刻就剩下他们两个。

    沈澈动了动唇，低声问道，“我……”他顿了顿，接着又道，“我刚才听顾奶奶说，你去寺庙了。”

    自从那日律师事务所一事后，偶尔的，沈澈也会来这里探望两老。这个周末，他也是来看望的，还买了果篮和他们最爱吃的一些糕点。可是谁能想到，一过来之后，却才知道了惊人的事情。

    原来——顾爷爷已经去世了！

    就在那幢洋房里，顾奶奶还守着大厅里的黑白遗照。

    沈澈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全无法接受，手里的果篮和东西一下都掉在了地上。

    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上次过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明明上一次的时候，还是鲜活的。

    甚至对他说：小澈，空了要常来。

    他站在顾爷爷的遗像前，接过顾奶奶递来的香烛跪下叩拜。

    可是顾敏呢？

    她又在哪里？

    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就对他说？

    为什么？

    此刻，瞧见顾敏点了个头，沈澈的双拳一下紧握，心里边有无数的话想要诉说。

    可是一下子，却又找不到突破口，他是那么慌乱。

    这样的慌乱，好似回到了当年！

    “顾敏！顾爷爷去世了，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沈澈厉喝出声，他眼底充斥了无数的情绪，是懊恼是愤怒是内疚是自责，可是更多的，却是不舍是心疼。

    为什么你要独自承受？

    还是因为，你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陪伴？

    所以你才能如此坚强？

    “就算你不打算告诉我，那么我爷爷呢？你为什么不告诉爷爷一声？你难道不知道，他一直当顾爷爷是自己的兄弟吗！”沈澈又是怒吼出声，他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拧成一团，无处诉说那些烦闷！

    顾敏沉默，她沙哑开口，轻声回道，“爷爷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外公一走，他一定会很难过。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不已，所以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我是想等事情过了，再慢慢告诉他的……对不起……”

    她无措的站在他的面前，她低着头喃喃说着“对不起”。

    可是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来说对不起的人，为什么是你？

    沈澈心里更是揪紧，他咬牙了牙关，一下不知要说什么，所以他只能喝了一声，“顾敏！”

    然而他刚刚一喊，却在一刹那，就看见了顾敏低头的眼中，忽然有透明的液体，悄然落下！

    那太过迅速，但是却是真真切切的，被沈澈捕捉到了！

    虽然她低着头，虽然他没有看见她的眼泪，但是他知道，他清楚知道，那是顾敏的眼泪！

    沈澈一时间慌到不能自己，他愣住了，他只能傻傻站在那里！

    记忆突然被擦去了尘埃，沈澈清楚记起，顾母去世的那年，其实他也是这样。

    那一年骑着单车，他感受到顾敏的眼泪，而如今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依旧彷徨无措！

    “顾敏……”良久，他颤了声，他的手都颤了起来，他想要去为她擦拭眼泪。

    但是他根本就伸不出手，他甚至是害怕，碰触到她的眼泪！

    因为那会灼伤他！

    她却又忽然一句，让沈澈瞠目，再也没了话，“都怪我不好！”

    这都怪你不好，明明叫你抱紧我！

    这都怪你不好，明明叫你有事就找我！

    这都怪你……

    沈澈的喉咙都好似被堵住了，他的眼眶也是一热，他无力的松开了手，他移开视线，望向那河里的流水，还是那么湍急。他的声音都被风吹拂而去，他低声喃喃问道，“你，没事吧。”

    顾敏赶紧擦去眼泪，她急忙回道，“我没事。”

    “真的？”他又是喃喃一声，可是那声音很低落更是充满了无数的哀伤情绪。

    “真的……”顾敏又是应着，她抬起头来了。

    立刻的，沈澈终于再次瞧清了她，她憔悴的脸庞，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她的眼睛，比刚才还要红了，眼里还有未擦干的泪痕，让他感到刺痛无比。可是忽然，她却扬起了一抹微笑。

    “真的没事，我很好！”她笑着道。

    当年她也是这么说。

    顾敏，你说你没事，你很好。

    你总是这么说。

    “是么。”他却笑不出来了。

    顾敏点了个头，那样认真的模样，认真到了让他疼痛，“谢谢你来看望外公，我想他看见你，也一定很高兴，你也别太难过了。”

    她还是以前的样子，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说着话，甚至是反过来安慰他，沈澈心中忽然感到那疼痛感被百倍放大了，扎的他无一不刺骨。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她轻声问道。

    沈澈沉默，注视着她的目光，他一下无法面对，紧咬的牙关一松，他低声说，“没了。”

    “那，我先回去了。”顾敏又是轻声说着，随即她迈开脚步，走过了他的身边。

    沈澈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却感觉那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口！

    眼前模糊一片，他有些瞧不清了。

    突然，他猛地回头，却见顾敏已经走向了唐仁修。

    就在那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他看着他们，慢慢远走，越走越远了。

    不。

    顾敏。

    其实不怪你。

    其实是怪我，其实是我不好。

    是我，是我没有在你的身边陪伴着你，没有在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可是如今，你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这一刻，沈澈仿佛尝到了自作自受的苦涩滋味。

    “外婆，你搬到城区去，和我一起住好吗？”顾敏思忖良久，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外婆一个人在这里。她已经想过了，租个小公寓，这样工作和照顾外婆都不会耽误了。

    外婆却摇了摇头，她那样固执那样执拗的说，“不，小敏，外婆不走，外婆一直都要留在这里。小敏，外婆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瞧，有人在这里陪着我的。隔壁还有张大伯，还有张大婶，还有村长，还有那么多人，外婆不是一个人，你放心好吗？”

    “可是……”顾敏仍旧放心不下。

    外婆起身，擦拭起外公的遗像，她微笑着说，“外婆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要留下来陪你外公……”

    顾敏的眼泪险些就落下来，她赶紧眨去。

    她暗暗告诉自己：顾敏，你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一定要让外婆过上好日子！

    ……

    四海公司——

    这日唐洛焕前来，经过打印房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那一抹许久不曾瞧见的身影。她正站在打印机前，很是认真的对着资料。他突然步伐一停，不禁喊了她一声，“顾助理。”

    顾敏应声回头，只见是唐洛焕，她微笑道，“洛主管。”

    顾敏自然知道唐洛焕现在任职于总部，是金融部的主管。

    “啊，听你这么喊我，我还真是不习惯。”他玩笑着一句，眼眸却是微微一凝，顿了下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请假了，现在都没事了吧？”

    顾敏只是微笑，“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

    “没事就好，不过……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该罚！”唐洛焕假装不悦瞪了她一眼。

    “是！那怎么罚？”顾敏笑应。

    “冲杯咖啡给我！”唐洛焕笑着一句，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沙发里，唐洛焕和唐紫陌都在。

    唐仁修坐在他们对面。

    气氛不算凝窒，但却也是严肃的。

    “这次英国波多尔公司有意打入港城，他们家的合作项目可是最近的大热门！”唐洛焕微笑道。

    唐紫陌凝眸，“竞争对手也多，比如齐亚！”

    “齐亚？这次的负责人是谁？”唐洛焕问道。

    “**的沈总。”

    唐洛焕了然点头，却是望向了唐仁修，“那个沈总，到底和你结了什么梁子？”

    这其中的纠葛，他是不清楚，可是他唯一清楚的是，这些日子以来，齐亚的大少，私底下和唐仁修却是一直在斗。

    唐紫陌冷颜沉默，这半年来，**和四海可谓是在明争暗斗不断，从没有停止过。而**决策人办事太过急躁猛进，所以被四海屡次败退！

    唐仁修微笑，温声说道，“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同一个道理。”

    “那么，这次的项目，助理办由谁负责跟进呢？”此番项目总部很是看重，对于年底进军总部也是至关重要的，唐洛焕询问道。

    恰时，顾敏送来了咖啡，逐一放下，“你们请慢用。”

    唐洛焕的目光刹那扫向了顾敏，他忽而笑道，“哎？仁总，不如就顾助理来接手跟进这次的项目？”

    顾敏一怔，她顿时有些茫然。但是内心深处，却又有渴望升腾而起。

    刹那望向了唐仁修，她突然有些紧张。

    只见他的目光泰然若定，但是眼底却有一抹若有所思，唐仁修沉默望着她，就在顾敏以为这一次她又没有可能的时候，他却说——

    “顾助理，这次的项目由你跟进。”

    她忽然欣喜万分，高兴的扬起唇角，“是！”

    第一卷 第152章：谁会放不下

    唐洛焕又是问道，“那么仁总，这次的项目主要负责人是谁呢？”

    唐仁修的视线不疾不徐望向了唐紫陌，低声说道，“陌主管，由你负责。”

    “是！”唐紫陌冷声应道。

    “陌主管，那接下来还要多多关照了！”唐洛焕是总部这边派来同时接手负责此次英国波多尔企业的代表，他玩笑着道。

    唐紫陌美眸依旧冷冷的，立刻说道，“洛主管，现在可以召开小组会议了。”

    一旦任务分派明确，唐紫陌当机立断，不会再迟疑。

    “仁总，那我们先出去了。”唐紫陌随即起身，就要离去。

    唐洛焕愕然，却是喊道，“这咖啡还没喝完呢！”

    唐仁修温雅微笑，只是端起咖啡，悠闲的品尝。

    唐紫陌往门口的方向而去，经过顾敏身边的时候，唤了一声，“顾助理，拿着资料跟我走。”

    顾敏也回过神来，只见茶几上摆放了一堆文件，她赶紧应道，“是！”

    “仁总，那我也先出去了。”顾敏急忙抱起那堆文件，低头朝唐仁修汇报一声，瞧见他沉默颌首，她微笑着跟上了唐紫陌。

    “他们都走了，我也不能不走了。”唐洛焕表示自己最为无辜，他亦是紧随其后。

    顷刻之间，办公室里只剩下唐仁修一人。

    岳华敲门而入，她是来询问有关于此次项目跟进的人选方面事宜，“仁总，关于英国波多尔的项目，助理办这边负责的人选定了哪位？”

    依照此次项目的重视程度，大概是徐青最为合适，他资历最老，办事也够沉稳。

    然而，唐仁修却温漠说道，“你没有看见？刚刚已经跟着陌主管去了。”

    刚刚？岳华诧异，稍稍一回忆，只记得方才唐紫陌是和顾敏一起走过窗前的。她有些愕然，瞠目开口，“……顾敏？”

    岳华不得不吃惊，因为也就在先前，顾敏主动自荐，却还是被拒。更甚至是连带着她，也被训斥了。唐仁修摆明了是不会用她，此番却又为何。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对于岳华而言，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岳秘书，你随时注意，要是她不行，你就亲自顶上。”唐仁修又是幽幽吩咐了一声。

    岳华却是道，“仁总，我相信她一定没有问题。”

    岳华尽管不知道顾敏的能力已经有多少，但是她却认定，她一定可以。

    “行不行，不是你相信就可以，我要的是结果。”他淡漠一句，岳华应声，“是，我知道了。”

    顾敏这边，一个辗转就跟随着唐紫陌来到了她的部门。

    而在后边漫步到来的唐洛焕，却是让部门里的女人们眼冒火花。

    唐氏的公子，果然个个都是英俊迷人，让人无法阻挡。

    “嗨，大家好。”唐洛焕熟稔地和众人打招呼。

    “洛主管您好。”男职员们应声，女职员们则是晕眩，纷纷挥着小手，“嗨。”

    “临时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室集合！”唐紫陌冰冷的女声划破空气，众人肃然起敬。

    所带领的小组成员，在她一声令下，迅速的被召集进了会议室里。整个小组，十余人的团队，还是之前项目组的那批成员。众人纷纷入了座，顾敏将会议室大门一关，整个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肃穆异常。

    唐紫陌介绍道，“这位是总部派来的代表唐洛焕主管，他负责总部和分部这边协调。”

    “各位好。”唐洛焕的笑容淡了些，眼中也有认真之色。

    顾敏在唐紫陌的身边坐下，唐紫陌道，“助理办这边，仁总此次委任了顾助理负责跟进。”

    “大家好。”顾敏在旁随即应声。

    众人在一个公司，相处了这么一段日子，也都已经是熟识的，所以并没有陌生。

    “这次的项目至关重要，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唐紫陌冷眸扫过在座各位，她冷凝的女声未散，紧接着又一道男声接了她的话。

    “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唐洛焕的笑容凝在眼底，他的声音一沉，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响盘旋。

    仿佛是一记警钟，敲响在众人心头，顾敏只觉得浑身一颤，莫名的热血沸腾。

    此次项目的合作方为英国波多尔企业，欲在港城找到合作方进行一系列的开发投资。波多尔集团，是英国四大消费电子类生产商之一。其公司有四个主要业务方向，内容、网络、消费产品以及零部。而此番，波多尔集

    团将公司事业跨域到国内市场，显然是对这边的前景尤其看好。

    从四海的重视程度来瞧，已然可以知晓，竞争对手无数。

    顾敏在开会的时候，更是知道其中一家竞争公司，正是齐亚集团旗下的信谊公司。

    而负责人，正是信谊总经理沈澈。

    沉凝的会议在近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告一段落，唐紫陌道，“顾助理，你留一下。”

    顾敏静坐等待，而其余的职员都离开了。

    唐紫陌眼眸一凝，对着顾敏道，“我听说你和齐亚的沈总，你们以前是同学？”

    唐紫陌可没有忘记，之前在钱柜的娱乐会所里，对方突然进包间串门后又将顾敏唤走的一幕。而在后来，岳华解释为他们是同学。

    唐洛焕在旁眉宇一凛，侧目瞧向了顾敏。

    顾敏没有否认，她如实承认，“是。”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有多少交情，我只想你明白一点，你现在是四海的员工！”唐紫陌冷声点明了关键。

    言下之意，也就是在提醒她更是警告她，对她有所警惕！

    毕竟，这次的项目极其重要，更何况，信谊又是这次的竞争对手！

    顾敏亦是凝眸，“我明白。”

    唐紫陌冷眸注视着她，试图想要从她的目光里瞧出半分的迟疑，但是却没有看出一丝一毫来。

    她的眼神，清澈，干净，坚决！

    唐洛焕静默没有出声，但是听见她们这简单的对谈，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打破了僵局，他沉声笑着开口，“我相信顾助理。”

    “清者自清——！”他幽幽吐出四个字来，让唐紫陌眼中的冷意褪去。

    顾敏扭头，朝着唐洛焕微微一笑。

    沈家别墅——

    傍晚十分，两辆豪车一前一后驱车进了宅子。从两辆车里下来的人，正是沈父以及沈澈。

    两人进了别墅，往偏厅而去。

    他们刚从齐亚总部开完董事会议赶回，沈父却是被气到不行，出了大厦后对着沈澈喝道，“你跟我回去，我有话对你说！”

    于是，沈澈就跟来了。

    别墅后院，佣人跑向了花房，“清清小姐，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哎？哥和爸爸一起回来了？”沈清清正在给植物浇水，听到这话，她当下放下水壶，就一路小跑回偏厅。

    一进偏厅，沈父往沙发里一坐，他劈头一句，“我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要和五洲的信谊对着干？”

    沈澈自从去年归国后就接管了信谊，他虽初入商界却是胆识过人，更是眼光独到。初期，一连拿下了数个重要项目，为公司盈利不少，更是让董事会的一班元老们对他赞赏有加。可是谁知道，年关一过后，他就变了。

    几个项目负责的乱七八糟，太过急躁处事，更甚至是和五洲的四海一直当敌手，凡事不肯相让，几次让对方钻了空子。诸次的失利，让元老们感到不满，也不再对他持赞赏态度，直接导致今日开会时对他质问责怪。

    如果不是他在场保荐，恐怕他真要被董事会给踢出局了！

    沈父心中燥乱，怒火更是上来了！

    沈澈却是沉静以对，他低声道，“港城就是这么大，同在一个商场，哪里能碰不到。不过是凑巧，所以就和五洲有了接触。”

    “你这只是简单的接触了吗！”沈父怒喝，“上次的收购案，你明明知道不可行，却还要插一脚，最后可好，是被你拿下了，但是那个公司已经被挖空了，你一意孤行，到底是要做什么！”

    “公司虽然是空壳，但是那些人才被留了下来，不怕以后没机会东山再起。”他答得很是如流，却也是在理。

    沈父眉头一皱，他沉声喝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顾敏！”

    沈澈眼眸骤然一紧，“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打听过了，顾敏在四海工作，她现在明里是唐家二少身边的助理，私底下却是他的人！”沈父的话犹如一记重弹，炸开在沈澈耳边，“你是不是放不下她，所以才事事和唐仁修对着干？”

    沈澈一怔，他整个人有些微乱，却是轻笑一声，“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爱的人是宛瑜，一直都是。

    当初订婚，也不过是一场蒙骗大人的谎言，是他和顾敏之间的秘密约定而已！

    明明他最渴望的就是解除关系，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又哪里需要？

    谁会放不下！

    这实在是太过可笑！

    “你要是真放下了顾敏，怎么会做出这么些不理智的决策来？”知子莫若父，沈父却是有些了解沈澈的，他拧眉喝问。

    此刻，沈父的质问，却忽然有了问住了沈澈。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起来，有些不明，有些慌忙，又在一瞬间，沈澈咬牙道，“我爱的人是宛瑜！”

    第一卷 第153章：不过是执念

    一提到林宛瑜，沈父的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眼眸一厉，“我告诉你，你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话！赶紧跟那个女人断绝联系！反正她也流产了，孩子没了也是好事！”

    沈父已然记得，当沈澈回来告诉他们，林宛瑜怀孕的事情。

    这个消息一出，他们都惊呆了。彼时，沈澈态度强硬，孩子非生下来不可。沈父也执拗不过他，转念一想，孩子也是沈家的骨肉，要是生下来，他也不会反对。可是林宛瑜若是想进沈家的门，那也是决计没有可能的。

    就为了此事，又是一番争执不断。

    只是没有想到后来，林宛瑜竟然意外流产，孩子也就这么没了！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就算你不喜欢宛瑜，可是那个孩子是我的，是你的孙子！你就这么狠心？”沈澈一想到那日赶去医院，听到流产的消息时，他有多失落，那不是一件物品，那可是一个生命！

    沈父听见他这个话，他一下怔住，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是过分了。但是他又怎么能耐下性子来，他蹙眉强势说道，“以后你和别的女孩子结婚了，孙子还会有！”

    “算了！我不跟你说！反正你永远也不会懂！”沈澈负气一句，他已经不想再和家人谈论关于宛瑜的事情，因为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很显然，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沈澈径自起身，就要离去。

    “你给我站住！”沈父却是喝了一声。

    沈澈果然停下步伐，又是不耐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告诉你，这次的项目至关重要，今天几位元老的话你也都听见了！你一定要拿下，不然的话，我也保不了你！”沈父怒目警告！

    沈澈却是嗤之以鼻，他冷声道，“拿不下又怎么样？最多就是被踢出齐亚，难道我离开了齐亚就活不了？”

    “你！”沈父气的一下话也说不出来，“你是想气死我吗！我做了这么多，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

    沈澈不耐皱眉，见父亲如此焦虑，他心中有所不宁，低声开口，“好了，爸，我知道了！这个项目，我势在必得！”

    原本不用别人说，他也一定会拿下！

    “我走了。”沈澈撂下这句话，已然转身走人。

    只是他刚走了几步，去看见回廊里站着的沈清清，她还系着花房的围裙，沈澈不悦训斥，“清清！你怎么这么没规矩？站在外面偷听？”

    沈清清顿时一惊，她立刻摇头，“……没有啊，我也是刚刚来，知道你和爸爸都回来了，所以我就来看看啊！”

    “哥，你又要走啦？”沈清清急忙问道。

    沈澈只是“恩”了一声，往回廊那头而去。

    车子开出别墅，沈澈的脑海里却是思绪微乱。他握着方向盘，耳畔却是响起沈父方才的质问。

    ——你要是真放下了顾敏，怎么会做出这么些不理智的决策来？

    顾敏。

    是的，顾敏。

    为什么最近他总是会想起顾敏，在不经意的瞬间，总是会突然的，他的眼前就浮现顾敏的身影来。更让他感到烦闷的是，甚至连他自己都根本没有办法抗拒。这样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感到彷徨。

    不！

    他爱的人是宛瑜，只有宛瑜，唯有宛瑜才对！

    沈澈烦闷无比，他一下猛踩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顾助理，这份文件请你交给陌主管！”

    “好！”

    “顾助理，你看这份报表如何？”

    “稍等！”

    “顾助理……”

    自从负责跟进英国波多尔企业的项目后，顾敏就变得异常忙碌。她就像是一只陀螺，不断的打转打转，一天下来都难得会停下来。好不容易，午后送了一份文件去秘书室给岳华，这才得空喘息喝了一杯水。

    放下水杯，她又要往部门折回。

    只是走在回廊里，手机却响起铃声。

    顾敏不禁狐疑，她步伐一缓，拿起来瞧。

    可是屏幕里显示的备注，却让顾敏整个人一怔。

    那个备注竟然是——江先生！

    江先生，那是……那是她的父亲江绍明！

    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几个电话，那寥寥无几的次数，顾敏都数的过来。如今不料，却是突然打了过来！

    顾敏一时间愣住，铃声却还在催促她赶快接起，她怔愣间回过神来，急忙走到外边的过道里。

    一个深深呼吸，这才按了键接听。

    手机放到耳边她不曾出声，那头便传来了他的声音，如此的陌生，却只是“喂——”一声，就惊动了心弦。

    “小敏，是我。”每一次的电话，开头总是如此。

    顾敏没有说话，只是“恩”了一声。

    而在那头的江绍明，他的声音又不疾不徐传来，“小敏，我已经知道了，你外公去世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在外地出差，所以没有能赶过来，今天我刚刚回到港城……”

    他在那头沉声解释着，顾敏心中只剩一片沉寂。

    上一次羽谦出事的时候是这样，这一次外公出事的时候，还是这样。

    每一次，都只是这样而已。

    她都已经习惯，所以已经麻木！

    “这个周末，我来看你，也拜祭一下你外公……”忽而，他在那头这么说，顾敏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边没由来的一阵烦闷，好似是烧着一团无名的火，她一下出声，打断了他，“不用了！”

    她的喝声让江绍明怔住，顾敏的手瞬间紧握机身，她咬牙道，“我很好！外公的事情，也都已经办完了！你不用来看我了，也不用特意拜祭外公，没关系的！”

    时隔多年，顾敏在此刻，这才意识到，电话那头的男人，他只是和她身体里流着一道相同血液，只是那么简单而已的一个陌生人罢了。因为他，从来都不是她的父亲，他从来都是别人的，不曾真正属于过自己。

    江绍明在那头沉寂了许久，半晌，他才又喊了一声，“小敏……”

    “对不起，我正在上班还要忙，我挂了，再见。”几句话说完，顾敏迅速将电话挂断。

    可是以往每一次，都不是她先挂线，她总是被动的，总是等候他挂断的那一方。

    只是此刻，顾敏却觉得似乎连这通电话，都变得格外微渺。

    顾敏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外公去世的消息，可是原来，他都有关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就出现？为什么要等到时过境迁，才想到要来解释要来安慰？

    这样的父爱，如同乞讨得来的一般，若是年幼时候还有丝毫的奢求，那么到了今时今日，纵然还有一分执念，也全都化为虚无。

    望着玻璃窗里照映出的那抹模糊身影，顾敏对着自己喃喃说：顾敏，你不需要同情可怜！

    迅速收拾好情绪，她立刻扬起一抹笑容，转身而去。

    “顾助理，这份是波多尔公司负责人罗宾先生的个人资料，你拿回去熟记。明天，我们要会见这位罗宾先生。”下班之前，唐紫陌将顾敏唤进了办公室，而后将一份资料放到了她的面前。

    顾敏慎重拿起文件，而后应道，“是！”

    唐紫陌随即亦是起身，她则是前往了总经理办公室。

    “仁总，项目正有条不紊的进行，明天下午我已经约了罗宾先生会面。”唐紫陌汇报了一下此次的进度。

    唐仁修抬眸，只是温漠的询问了一声，“一切都没有问题？”

    “没有。”唐紫陌冷声应道，却是沉思了下开口说道，“仁总，其实你应该知道顾助理和齐亚沈总私下的关系，为了避嫌起见，我提议应该让她退出这次的项目。”

    他眼中深沉，低声问道，“你是质疑她的工作能力？”

    “没有。”唐紫陌否认了。

    “那么你觉得她的能力如何？”他又是询问。

    事实上，以顾敏这几天的工作能力来看是无可挑剔的，唐紫陌凝眸道，“合格！”

    简单的两个字，从唐紫陌的口中说出，却是意义非凡。

    唐仁修淡淡微笑着，“既然合格，那么还有什么问题？”

    “可是……”唐紫陌还是迟疑。

    唐仁修却是眼眸一紧，撂下一句话，“出了问题，我负责！”

    此话一出，唐紫陌再无异议。

    ……

    入夜了，顾敏还在认真做着准备，客厅已然成了她临时的办公位置。唐仁修夜里应酬完归来，走过玄关，就看见她忙碌的身影。茶几上摆满了文件，她正拿着笔，却是烦恼地咬着笔头。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坏习惯，以前却是不曾发现。

    唐仁修静静瞧了一会儿，这才走向她。脚步声打断了思绪，顾敏抬头望去，微笑呼喊，“回来了！”

    唐仁修在她的身边坐下，手臂一伸，搁在沙发脊上，也是不着痕迹地将她圈入自己的领域。

    “在做功课？”她这个样子，还真像是一个学生。

    “明天要和罗宾先生会面，必须要知己知彼才行。”顾敏高兴应道。

    瞧见她的笑容，唐仁修紧绷的神经末梢好似都放松下来，“每天都这么忙，你还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因为这是我进公司以来第一次接手项目！”顾敏认真道。

    唐仁修微扬唇角，“那我就等着看，这一次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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