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未卜的前景

(去读书 www.qudushu.la)    漆黑的夜，天空像是一个大锅盖，笼罩着大地，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到。面前突然淌起了一条河，粼粼水光不知在反射着哪里投来的亮光。河面凸起一块的白点，越发的大，渐渐飘了起来。那个一个女子，一身的白衣被水浸湿，向下哗哗的淌着河水，脸色惨白，只有一双眼睛是血红的。死死盯着苏浅浅。

    “奴婢主子只有世子爷一个！”

    “奴婢主子只有世子爷一个！”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带着刺穿耳膜的尖锐！

    苏浅浅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额间的碎发已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更衬托出她脸色苍白的惊恐。

    碧儿原是趴在椅凳上睡着了的，听到苏浅浅的动静，赶忙起身，“小姐，做噩梦了吗？”

    苏浅浅惊魂未定，伸手抓过碧儿的手，颤抖着，“你说，莲心是被我害死的吗？”

    时至午夜，忽然被苏浅浅这样问，碧儿身子也感到一阵的恶寒，赶忙稳定了心神，安慰道：“小姐多虑了，小姐从未想害过谁的，是她自己要害小姐，没有害成，最后投了河。小姐还为她设了灵位供奉在宝华寺，那是我们这些奴婢想都不敢想的好去处，她若真是泉下有知，定然会对小姐感恩戴德的。”

    碧儿劝着，脸上却也不甚好看，苏浅浅明了她也是怕的。自己一个现代人做了个噩梦都能吓成这样，若是告诉了碧儿，指不定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苏浅浅长出了一口气，稳定了下心神，鬼在哪里？怕只在人心里。自己已身在了漩涡之中，怎么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人比鬼可怕！

    见到苏浅浅神色安稳了下来，碧儿提了热水，倒进青铜盆中，沾湿了散发着芬芳的汗巾，“小姐，您发了冷汗，奴婢帮您擦了身子再睡吧。”

    苏浅浅默许，任碧儿褪去自己的胞衣，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襟，黏黏的，的确难受。

    “后儿就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了，可不能伤了风，奴婢仔细着，小姐也得注意才好。”

    进了王府，是喜是忧还说不准呢！护着自己的人？怕是若没有了利益的关系，谁和谁都是远的！

    一觉到了天亮，苏浅浅还未起床，就听院里热闹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唤了一声：“碧儿。”

    唐芯跑了进来。苏浅浅愣了一下，想起碧儿昨夜值了夜，想是现在休息去了。便问唐芯，“外面是怎么了？”

    “回小姐话，”唐芯边说着，边伺候苏浅浅穿衣服，“是晋王府派来了管事的林妈妈，端正王妃说了，小姐身边只两个贴身的丫头排场不够，太过寒酸了，明儿大喜，就派林妈妈又带来了一个一等丫头，八个二等丫头，三等四等的下等丫头，小姐进府以后再选。不仅如此，还把自己身边一直伺候的林妈妈指给了小姐，可见端正王妃对小姐的喜欢。”

    刚刚梳洗打扮好，就听到外室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位老妈妈的声音：“小姐，可收拾好了？”

    唐芯听出正是管事林妈妈，不敢怠慢，赶忙回道：“林妈妈，已经好了。”

    绕过美人图的屏风，林妈妈带着一个丫头走了进来。苏浅浅穿了一身浅碧色的罗裙，裙角绣着绿柳映影，外罩鹅黄色苏绣艳丽飞蝶的小氅，青丝挽出简单的发髻，用银簪子与珍珠在鬓间简单的点缀，脸上未施脂粉。独独透着一股素雅怡人之气。

    “老奴参加苏姑娘。”

    垂下身子的时候，目光从苏浅浅身上扫过。晋王府伺候惯了主子们的林妈妈不由暗暗摇头，长得倒是俏丽，只可惜这妆容仪态太过的小家子气了，难登了大雅之堂。就好比吃惯了鲍鱼鱼翅的人，猛然间给他一碗白豆腐，他许会新鲜一会儿，但绝不会真正的爱上。看到苏浅浅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了她日后不得宠的心酸日子，林妈妈神色不由得暗了下来。

    林妈妈神色微小的变化，尽收苏浅浅眼底。黑白分明的眼仁，如月下叮咛的井水，清澈而又深不见底，清冷之后，迅速跃上一层天真的喜悦，将眸子里冷澈的光掩了下去。

    “快起来。”苏浅浅站起身子，笑道，这一笑如春光明媚，瞬时点亮了整个屋子，天真烂漫的笑脸，让跟在林妈妈身后跪下的丫头不由得有些痴。

    直到林妈妈起身，有意无意的衣角拂了她的脸，丫头才反应过来，赶忙磕头起身。

    林妈妈满脸堆笑，和气道：“小姐，这是画眉，正王妃亲自为小姐挑的。”

    “谢林妈妈了。”苏浅浅眼角扫了一下唐芯。

    唐芯会意，上前向着林妈妈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以后这院里，还全凭林妈妈费心。”

    林妈妈颠颠银子的分量，脸上的笑恨不得开出花来，“能伺候小姐是老奴的福气，明儿就是小姐的大喜，老奴还能跟着沾点喜气，是老奴前世修来的。这院里的活紧，不看着就怕小蹄子们犯懒误事，老奴就先退下了。”

    “林妈妈去忙吧。”苏浅浅感觉脸上那明媚做作的笑，让自己的脸都要僵住了，直到林妈妈退出去。脸上的笑才渐渐地收拢，只有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打量着画眉。

    画眉一身浅粉色的侍女妆，发髻也是规矩的府里侍女头，白净的脸上，一双丹凤眼眼睑低垂着，在下眼睑映出一道的青色，这等容貌，搁到现代能选美了吧！

    苏浅浅不免咋舌，脸上却无半分的异样，依旧浅笑，“你叫画眉？今年几岁了？”

    “回小姐话，奴婢画眉，今年十六了。”

    苏浅浅看向唐芯，“好巧，倒是和你同岁的。”

    唐芯嫣然一笑，亲昵的拉过画眉的手，“我们家小姐好脾气，跟着她，就是你的福气了。”

    画眉显然带着初来乍到的怯气，微微欠身，“能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气。”

    这也算客套够了，苏浅浅在嘴角的笑僵下来之前，说道：“我素来没那样大的排场，内室唐芯一个人就够了，你先去外室候着吧。”

    画眉退出去，唐芯叫来了早膳，开始布菜。

    苏浅浅看着面前一桌子精致的早点，颇为漫不经心的问道：“唐芯，你感觉画眉这丫头如何？”

    唐芯盛好一碗杏酪粥小心的放在苏浅浅跟前，“恕奴婢多嘴了，端正王妃是小王爷的生母，也是晋王府当家主母，是小姐以后的依靠，送小姐一个丫头也该应当的。”

    唐芯声音淡淡的，轻柔的似小声的呢喃。

    苏浅浅听着微微皱眉，还未开口，唐芯又接着道：“奴婢能有今日，是小姐赏的。奴婢定会为小姐分忧，不怕小姐怪罪，奴婢感觉，这画眉用不得。”

    苏浅浅没有开口，手指拿捏着白瓷食勺，一遍一遍的搅动碗中热气腾腾的杏酪粥。这是默许唐芯继续说下去了。

    唐芯顿了一下，仔细揣测了苏浅浅的神情，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只能壮着胆子说道：“小王爷的这门亲事，是世子爷求来的，端正王妃明面上虽没表现出任何的不快，但奴婢心想，正王妃那样高贵的出身，小王爷又是她唯一的儿子，爱子心切，自然希望亲事是自己挑选自己满意的。况且世子爷是瑞王妃的儿子，瑞王妃与正王妃向来面和心不合，这也不免加重了正王妃对小姐的猜忌。明面是恩宠，是送来了管事妈妈和贴身丫鬟，怕只怕是送来了耳朵和眼睛，是送来了坏事的手和脚。”

    苏浅浅抬头看向唐芯，唐芯正低着头为苏浅浅夹菜，空中四目相对，唐芯身子一凌，她看到的目光分明是清冷的，没有温度，绝非是一个十三岁的娃娃该有的目光。

    唐芯赶忙跪了下来，才知后怕，“奴婢愚昧，是奴婢多嘴了。”

    苏浅浅颇为惊愕的看着唐芯，心底里一阵的翻江倒海，却强忍着不敢表现在明面上。她不知道王府内正王妃和王妃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想不明白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府怎么会和一个地方贾绅联姻。她问唐芯那话，只是因为她明白了，确定了一点。若端正王妃真对自己好，就不该送来一个十六岁将要出阁的丫鬟。送来画眉，自己只能想到两层的意思，一，画眉得以利用，能除掉自己，这一两年也就够了；二，画眉被自己收买了，背叛了她，那时候只需要说画眉到了出嫁的年纪，轻易就能打发出去，这也是拔掉了自己身边的亲信，如同斩断了自己的手脚。无论是哪一点，苏浅浅都确信，自己是不受正王妃喜欢的，只是这不喜欢的缘由，竟然可笑到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正王妃不喜欢的是与地方贾绅联姻，有损她身份的圣旨；不喜欢的是求来这道旨意的是赵硕，是自己向来看不上的瑞王妃的儿子；不喜欢的是自己心爱儿子的婚事，自己连发言的权利都没有……

    然而，种种的不喜欢，最后都只能落在她头上，由她一个柔弱女子承担……

    苏浅浅打了个冷战，还未进府，就已波涛暗涌，成为了众矢之的……

    唐芯颤抖的身子映入苏浅浅眼帘，苏浅浅起身蹲下，抓住唐芯的手，那手冰凉。抬头看到唐芯有些胆怯有些惊慌的看着自己的目光。

    苏浅浅一笑，“我没看错人，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儿。”

    唐芯一怔，大眼睛里蓄着的泪，粘在睫毛上，如一颗不染尘埃的晨露。

    苏浅浅拍拍唐芯冰冷的手，起身又坐了下来，“这些话以后只许单独对我讲，其他时候，就当哑巴，当聋子，当瞎子，懂了？”

    唐芯重重的点头。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