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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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儿，今天就把儿子叫回来好不好？苏局长家的丫头说要去德国读书，我想让儿子跟她一块去。”司马盛口气少有如此温柔的时候，简直就当林紫妍是她的结发妻了。

    “德国？”林紫妍心里一暗，想的是不知儿子德国回来，还认不认她这不入流的母亲。代孕——连她这个当事人都觉得羞于启齿，何况是儿子，之前，他可能还只是觉得自己在司马家的身份不尴不尬，要是知道自己只是始于一次代孕事件涎生品，不知道还认不认自己当妈。

    “儿子去了德国，我就更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林紫妍说得伤感又落寞，伴随着眼圈微微一红，是这样受了委屈还尽力克制的识大体，令人由不得心疼。

    “你也去！”司马盛盯着她的眼睛，字字千斤。

    林紫妍愣征，仿佛不认识自己跟了半辈子的男人。

    “你也去，正好可以照顾一下儿子和雪霖他们。”司马盛又接着道：“再说了，海北这块儿，苏家虽然根基大，只怕根基越大，腐起来也越快，实在不行，到时咱就斧底抽薪走他娘。苏家那丫头说什么喜欢外国建筑，我怕苏高翔打的也是这个算盘。现在当官的，哪个屁股干净？屁股不干净，便只能多想几条退路了……”

    林紫妍听得心领神会，“你是说，让我和司马仲南先出国去打前站？”这女人倒是一点就透。

    “意思是这个意思，不过，没到非去不可的时候，说什么还是海北好！所以，重要的还是送儿子出去学习，人家说出国镀金，儿子出去镀了一层金，再回来，就是海龟了，何况还能收获个局长女儿当媳妇……”

    林紫妍的一颗心，动了又动，有一种盼得云开见日出的感觉。从前做代孕女人，本来说好生下儿子她拿钱走人，两不相欠，是自己死皮赖脸，又是上吊又是上法院地以死威胁，方在司马家拼下了一处容身之地。可惜总是有实无名，人家二奶甚至也能有个如夫人的名份，而自己算什么——一辈子赶不走的代孕女人？

    “嗯，我听你的！”林紫妍强按住心中的欣喜，把话说得越发温柔，一边服伺司马盛换了睡衣，一边又道：“你的牙刷和漱口水我都放在卫生间了！”

    司马盛对着窗户做了几下扩身，觉得做男人的感觉一夜之间又凭空平白回到自己身上。

    吃过早饭，司马盛开车去公司，林紫妍马上给儿子打电话。自从司马仲南又去锦城，她跟儿子的通话保持在一天两次的频率，但是今天这个电话才真正非打不可。

    司马仲南不耐烦地把租屋的窗户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他这次回锦城，以为只是帮忙找人，不想长住，故而并不请阿姨来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所以一切都需自己动手，小到离开出租屋时要关好门窗。

    妈咪的查询电话是早晚都要打来的，偏偏不打手机，只拔出租屋的电话号码：“司马仲南，仗着手机方便，在网吧玩通宵却对父母说是在学校里伏案苦读的事儿还少吗，所以说啊，我就打出租屋的座机，一早一晚，你接了电话，比说什么都让妈咪放心。”

    司马仲南再次打开窗户，锦城夏日的阳光在对面商厦的外墙玻璃上映出一片迷离眩目的光芒。清早的雾气早已散尽，城市的面目变得越来越狰狞。几辆挖掘机和翻斗车正慢腾腾地开进不远处那片老旧的住宅区里，人渐渐地越聚越多，在翻斗车和铲车相衬之下，人显得无助又可怜，一只只弱小的蝼蚁似的。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怒骂隔了几条街传过来，到司马仲南耳中，已然像是电视剧里的某个司空见惯的场景。

    翻斗车和铲车都未开始拆迁，人群突然骚动，只见一处低些的房顶上，一个男人一手提着汽油桶，一手执打火机，身旁还立着个媒气罐。那男人身上穿得随便，头上却绑了一条红布带，俨然一个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草莽。

    “想拆老子的房子，没门！我告诉你们，除非你们的铲车从我的尸体上开过去。”男人在房顶上叫喊。

    “同志，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咱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好不好。”底下接话的是一个开发商模样的人，他嘴边支着个扩音器朝上面喊话，与屋顶男人以命相搏的声嘶力竭相形之下，显得从容不迫。

    “同志，谁是你们的同志，别埋汰人了！老子可不会干这扒人房子，断子绝孙的事儿。”

    “好吧，先生，请你先下来，咱们一切好商量！”

    “还商量个屁。老子的条件不早就摆在那儿了？不按老子说的办，老子也不让你好过。老子还告诉你们，除了这儿一个媒气罐，老子这房子里，一个房间一个罐儿，你们谁不怕死的就上来吧！”

    这男人这一嚷，还真没人敢承认自己不怕死，围着的人，瞬间就退到了一丈开外，反倒衬得当中两个女人被孤离了出来。这俩女人一个喊的是我的儿，一个喊我的夫，哭得那叫肝肠寸断。

    “先生，你的条件太苛刻了！我们搞拆迁，也是为了把锦城建设得更加美好，你想想吧，这样老旧的住宅区搁这儿，让别人怎么看我们锦城，难道你愿意人家把锦城看成乡下。先生，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破旧换新，这是大势所趋，时代发展的必然。你这么狮子大开口，就像螳臂挡车一样可笑。”

    “狮子大开口？屁！”男人恶狠狠地把一口唾沫钉子一样砸在屋顶上，接着道：“这房子一拆一建，你们这些开发商不知道要卖出怎样的天价来呢。现在给个三瓜两枣的就想强拆了老子的房子。老子告诉你，没门！惹急了老子，把这汽油和煤气罐全都点着了，大家一起玩儿完！你们不让老子好活，老子也不让你们好死！”

    “先生，别这样，你这是在搞恐怖主义。”

    “恐怖主义？老子还本拉登呢。谁奈何他了还是怎的。这年头，人越坏，才活得越滋润。傻子才当好人。当好人就该被你们这些龟孙子骑在头上拉屎了。”

    “搞恐怖是要坐牢的。”

    “甭想吓唬我！房子都没有了，坐牢还怕个球。”

    “儿呀，你还是下来吧，房子咱不要了，你好好儿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呀。我的儿呀……”下面，年纪大些的女人哭得呼天抢地。

    屋顶上的男人也越来越激动，握着打火机的手抖得不成样。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