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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令进入隆冬，花重锦地下室的杂物间越发潮湿阴冷。金婉莉夫人淘汰的旧衣里，永远不会有一件哪怕稍厚一点的。这不能怪她，哪个身型开始显胖的风尘女人愿意再穿厚厚的羽绒服增肥。妈妈去看给付子菲买的一件羽绒服很快派上了用场，自从一入冬，付子菲几乎不曾脱下来过。而付妈妈，根本连一件稍厚点的衣服都舍不得为自己买，每天早上，付子菲都只能看着妈妈一件又一件往身上套各种各样的衣服，春天的秋天的，十件不合时令的秋衣未必抵得上一件厚厚的冬装。

    锦城农历十二月末，天气冷得刺骨。寒风是唯一没有噬虐地下室杂物间的恶魔，因为它不屑一顾。而阳光，几乎把这个地方忘记。

    再过几天就是妈妈生日，付子菲打算着送妈妈一件礼物，拜郁轶凡所托，她现在终于知道开始使用“礼物”这个词。

    这阵子，付子菲接手了景安在咖啡屋的工作，手头终于宽裕。当有钱人的感觉的确是好——如果她手上区区几百元积蓄也算有钱的话。

    当然，贫穷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现在，付子菲压根儿不需要想得太多，无疑，一件厚厚的保暖衣服是自己送给妈妈当生日礼物的最好选择。

    付子菲拿着钱去给妈妈买衣服的时候，眼睛撇过钱夹子下边的信封，那里的五百元钱她一直没动。付子菲的积蓄里，从来没有把这笔钱算在里头。信封上柳体的“菲”字，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潇洒遒劲。付子菲现在也经常学着这种字体的写法，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下面是画一个8的图样外回三横一竖。只是，怎么写怎么难看。有的事，刻意而为之就是如此画虎类犬。

    但是付妈妈跟女儿一样，只怕早就把“礼物”二字搁置于记忆深处，那蒙着厚厚尘垢的地方。

    “你哪来的钱给妈妈买衣服？”这是付妈妈对生日礼物的条件反射。

    “在咖啡屋，我又接了别人的班！这是多挣的钱。”

    “妈妈的意思，你手机的钱还了没有？”

    下意识里，付子菲承认自己其实并没有把还手机的钱放在心上。郁轶凡许诺她可以还一辈子呢，一辈子的时间该是多长。

    “妈，手机的事你不用担心，同学让我分期付款！”

    付妈妈怎能不担心，女儿大了，这个物质世界对一个小小的地下室杂物间来说，诱惑太多，她必须狠得下心来。

    “子菲，你知道妈妈，一辈子吃聋哑的亏，但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如别人过，因为妈妈有你。子菲，你是妈妈心中最宝贵的璞玉，你要珍惜自己的一切……”

    付子菲郁闷，天，妈妈是否觉得她送的礼物来历不明！

    “哦，妈妈，请你相信自己的持家之道，我们都是精神的巨人！”付子菲给妈妈展示一个代表强大的拳头，同时拿出购衣发票！

    付妈妈轻轻拥住女儿，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只是，这辈子她亏欠女儿太多！

    偏偏尼莫紧张兮兮的声间不合时宜地响起，付子菲摁开一年，是“老头子”，明知妈妈听不见，她还是躲一旁说去了。

    “薇儿，跟你说一件事。我可能要离开锦城一段时间！”

    付子菲呆了呆，声音闷闷的：“因为什么事？”

    “陪我妈回乡下老家住一阵子，还能是什么事？”

    郁轶凡越是轻描淡写，付子菲这头听得越是疑虑丛生。

    “我听着怎么觉得你今天又感冒了？”

    “知我者，薇儿也，可不是，是有点感冒！”

    “真的只是小感冒这么简单吗？”现在都期末了，郁轶凡要再请假几天，他那头名状元的位儿不知是不是还能保得住。付子菲自己已然铁定惨败，郁轶凡再败下来，岂不是太便宜了司马仲南那家伙。

    “薇儿，我还能骗你吗？”

    “那你……好好休息！我比你自己更希望你强壮一些！”

    “薇儿，我们不见面的日子，你会不会想我！”

    “郁轶凡，我现在就可以——开始想你吗？”连付子菲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就是喜欢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这里头好像有一种任性的亲蜜，又有一点娇憨的溺爱，这样似乎就可以全部拥有了他似的。

    “薇儿，我给你唱支歌！

    谁问我，谁揣摩，我并没有不快乐。日子没有不同，在你离开以后，我没哭，我没说，隐藏自己的沉默。加快是一段影片儿独自看完又重头，我爱你很多……

    “等等，郁轶凡，有点伤感！”

    “薇儿，那么你只要听一句好了——我爱你很多！”

    “你再唱一遍好吗，我刚才忘记开录音了。”

    “还是接下去唱吧，你可以录接下来的一段。”

    郁轶凡又轻轻地唱起，声音有点沙沙的感觉，就像夜雨落在枯叶上，那种沉寂里的倾诉尤其让人心动。

    我爱你很多，多到不怕寂寞。我到忘记赶时间，远走了却未带走我。我想你很多，所以才选择守候……

    “郁轶凡，我还是想把你唱的整首歌录下来，想你的时候，可以听一听！”

    “傻薇儿，你就不晓得心头疼‘老头子’么，那另外半首，等我假满回校，咱们到小树林里栀子花树那儿，我当面给你唱。”

    付子菲收起手机的时候，付妈妈早已把对话簿支到她眼前：“子菲，你谈恋爱了吗？”

    妈妈问得这样直白，付子菲脸上顿时一片飞红。

    “是一个同学……”完全是欲盖弥彰的答案。

    “就是‘卖’给你手机的同学吗？”付妈妈虽口不能言，但是笔上的功夫一样不落于嘴巴，该加重语气的地方，照样能让付子菲“听”得心惊肉跳。

    “是！”

    “别忘了早点把手机的钱还给人家！”

    付子菲拿不准妈妈是否反对自己谈恋爱。说实话，十六岁谈恋爱的确是早了些。可是，当爱神扣响心门，谁又有能耐把她拒之门外。

    “好的！”

    付妈妈这才笑靥浅露，开始试穿女儿给自己卖的“生日礼物”。正是所谓的母女连心，这一整个寒冬，付妈妈终于不用每天再费劲往身上套十多件薄衣服。

    锦城的第一场雪开始纷纷扬扬地飘洒，天气随着白雪的降落骤然变冷许多。再过一个月就是寒假，到时候人又走屋空，学校要投入大笔资金给每个教室配备供暖设施，显然有点奢侈。锦华中学历史遗留的供暖问题，一向是师生各出奇招。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