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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椰鲁湾咖啡屋离锦华中学不远，却是两个最容易错身而过的不搭调的地方。咖啡屋做的不是老师们或者学生们的生意，这里的熟客是锦城高高的写字楼里的时尚白领和一些追赶时尚的小生意人。

    而咖啡屋老板本身，就是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小生意人。比如，他喜欢用像付子菲这样的小时工，或者勤工俭学的大学生，然后心安理得地以为凭着那点按锦城最低劳务工资给的工钱就可以当别人的救世主。

    小老板姓吴，他喜欢别人叫他吴先生而不是吴老板。他的金丝边眼镜被咖啡店淡紫的装饰灯折射出一片诡异的柔情的时候，可真是风情万种。这其实还需要一个适当的角度才能形成这一奇景，就像日食或者月晕。那是从老板台发射，命中目标为演奏台上坐在钢琴上的乔丽丝小姐的目光。是整座咖啡屋的对角线距离。

    乔丽丝抬头，一袭长发如黑瀑般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荡漾，偶尔报以吴先生的目光一个若有若无的眼神，咖啡屋老板便整个神采飞扬，金丝边眼镜上一片柔情，奇景出现。

    付子菲私下里把观赏这一奇景看成是在咖啡屋做小时工的奖励。你知道，这些小犒赏有时能非常奇妙地起到心理平衡的作用。付子菲承认——这是有点小小的促狭。不过，你要是知道咖啡店里，这种促狭鬼大有人在，就会明白付子菲只不过入乡随俗而已。其实最初给付子菲颁发这份“奖金”的人，还是那个叫景安的的女大学生。她是目前椰鲁湾咖啡屋资历最老的勤工俭学的学生，她的身份是锦城大学的大三学生。

    椰鲁湾咖啡屋里这样的大学生有三个，她们负责吧台，每天轮班当值。而付子菲则要一个人负起咖啡屋所有的清洁工作。这份工作原先是一个乡下来的大妈在做，可是，眼下这个大妈宁可去劳务市场应聘保姆。

    三个大学生之中，跟付子菲投缘的却只有这个景安。在人少的空隙，付子菲偷偷地问过她：“景安姐姐，你说，吴先生给乔丽丝发工资的时候，还敢不敢扮演救世主？”

    景安哈哈大笑得像个男人，同时把付子菲的头发揉得像个鸡窝：“小鬼头，你的小脑袋真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救世主’——亏你想得出来！”

    “景安姐姐，你别叫我小鬼头，我马上就要读高一了！”

    “读高一，录取你的是锦华中学吗？”

    “到目前为止，我只是参加了锦华中学的笔试。”

    “考得怎样啊？”想来这咖啡屋也非街谈的地方，故而付子菲的探花声名并未传来，倒也好，付子菲其实不希望成为聚焦点的，无论是好还是坏，成为聚焦点的意义就是首先必须经受得住大众口水的洗礼。这叫一个地下杂物室出来的“小杂物”如何受得惯？讫今为止，若非景安问起，她还从未在自己打工的这家咖啡屋说起学习上的事儿。

    “笔试，成绩怎样啊？零蛋还是一百分？”景安的口气里便有了戏谑，过来人居高临下的样子，说到底也是大学生么，考试里长大的，她要不对分数如此淡漠，反倒奇了。

    “我的笔试成绩还行！”付子菲便不愿意多说。榜上的探花，由人家嘴里说出来，那是人家的事，自家要是也把它挂在嘴上，那就要走味儿了。何况付子菲此时尚且耿耿于怀于自己跟那个“考试魔手”郁轶凡的距离。

    “还行！小鬼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淡定的么！那么，人家传言的考了第二名的那小家伙，不是你么？”景安笑得有点促狭，原来毕竟还是让她知道了。人嘴两片唇，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付子菲惭愧，红了鬼。

    “第二名已经不容易了，好好努力，小鬼头！”景安又揉付子菲的头发。

    那天，椰鲁湾咖啡屋一如既往地慵懒，散淡。这是一个适合让人身心放松的地方。演奏台上，乔丽丝弹的是《新天堂乐园》，有一股清新悠然的甜美。难得的是，吴先生没有来刹风景。

    锦城的春天，午后的这段时光是老天爷特意给人类的假期，但是会享受的人却少得可怜。这个时辰的咖啡屋，是人最少的时刻。有时，甚至连清洁工付子菲都可以跷着二郎腿大刺刺地往复古风格的花梨木圆椅上一坐：“景安小姐，麻烦你，一杯热咖啡，加两颗果糖，谢谢！”

    “你就得瑟吧，小鬼头！好好儿的，要是口渴，这杯白水让给你。小小年纪，喝什么咖啡，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是爸爸还是妈妈给你唱的催眠曲？”

    很抱歉。催眠曲，付子菲倒是无限向往，可是，爸爸或者妈妈，难道她有选择权。假若有，只需一个，无论爸爸还是妈妈，有一个给付子菲唱催眠曲就够了。

    “景安姐姐，你瞧我像那种听催眠曲长大的幸运儿吗？”

    “我瞧你像被崇尚挫折教育的父母虐^待的小可怜，所以才会在这种浪漫春天的午后来这里做一件本该是乡下大妈做的事情。”

    “景安，或许……我不该叫你姐姐。你的话听起来，当我妹妹会更合适些。”付子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成熟些：“我猜，崇尚挫折教育的，该是你的父母吧？”

    “说什么呢？小鬼头，越发没大没小了！对了，锦城电视台有个栏目叫‘我跟明星大撞脸’，付子菲，我要是你，我就去报名参加。”

    “人家明星不跟我撞脸好不好。”

    “啧，啧。付子菲，还要怎么像呐。你跟那个艾丽薇儿——那个正当红的韩国明星，除了发型，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这还不算撞脸，那要怎样才算呐？”

    “拜托，景安姐姐。除了发型，还有穿着，身份，地位等等等，不一样的地方多着呢。”说完，又意犹未尽地小声嘀咕：“我要是艾丽薇儿倒好了。”

    “可惜了这张明星脸。我要长成你这样，我肯定就去参加‘我跟明星大撞脸’”。

    “站着说话不腰疼，听说报名费就要几千，还不算别的置装和培训费什么的。我猜锦城电视台只是想为整容做广告而已。这世上，跟谁撞脸都没用，要把脸长成人民币才是真理。”付子菲终于说出实话。

    “说的倒也在理，你这小鬼头！”景安哈哈一笑。

    乔丽丝的琴声戛然而止，随之，轻柔地合上凯尔三角钢琴的琴盖，抽身离去。这个女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如此优雅而又率性。白天的弹奏，她从来是兴之所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