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乜妖难灭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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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乜妖难灭情（下）

    乜妖听着由聆掌门讲这十年内发生的事情，准确的说，是发生在乜妖离开傀儡门之后。

    一切来得太快，由聆很后悔没有多派几个门徒去跟乜妖一起寻找苦寒刀，以至于除了乜妖，所有人的心中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他就这么走了，一声不吭，最后也没有留下一句话。”

    由聆说完一切之后，乜妖一时间难以接受，心中满是苦涩。

    “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就出去吧！”由聆挥挥手，乜妖越发觉得他苍老了很多。

    走出由聆掌门的房间，乜妖很是郁闷，一个人走向傀儡室。

    傀儡室是傀儡门弟子的傀儡放置的地方，可以把傀儡保存得很好。

    推开门，乜妖心情沉重地走进去，坐在一张只属于他的椅子上。

    乜妖狠狠地踢了椅子一下，发泄心中的郁闷。

    过了一会儿，乜妖抬起头，闭着眼睛，心里默默地说：大师兄，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偏偏是你！

    心中回想起十二个师兄弟，曾经玩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不论哪个师弟出事，大师兄踏神都会第一个站出来帮助他们。

    很多次，他们闯的祸，都是由大师兄踏神来顶罪的，也因此踏神承受了很多的惩罚，即使是令踏神这个年纪的孩子无法忍受的惩罚，他都咬着牙忍住了，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

    即使由聆掌门再喜欢他，也不能坏了傀儡门的门规，该受什么样的惩罚，一个不落地都抗在踏神的身上。

    乜妖记得，那时候，自己经常无法按时间完成由聆掌门交给他们的任务，每次都是大师兄踏神帮他做好。

    乜妖害怕打雷，每个打雷的夜晚，也都是大师兄踏神陪着他，给他念诗，哄他入睡。

    虽然他们之间相差也不过两三岁，但是乜妖一直把大师兄踏神当做如同师傅由聆一样的存在。

    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乜妖，本来想回来第一个告诉大师兄踏神——他现在已经不怕打雷了。

    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离开后，傀儡门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

    乜妖第一次觉得，伤心，是内心深处的疼。

    一个他如此信任，如此敬佩，如此崇拜的大师兄，竟然出了那样的事情，这是他绝对无法相信的事实。

    即使是从由聆掌门口中得知，乜妖也不愿意去相信。

    “四师兄，你果然还是问了。”门口走进来一个少年，正是乜妖的十一师弟——方水。

    “我没问，是掌门主动告诉我的。”乜妖靠在椅子背儿上，打起精神，脸上却无法抹掉那深深的悲伤。

    方水走过去，挨着乜妖坐着：“哦？”

    “方水师弟，你说，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乜妖眼睛中闪烁着泪光。

    “你是不是，很恨我？”方水也靠着椅子背儿上，抬头，似乎是不想眼睛流出东西。

    乜妖知道，方水也是迫不得已，或者说是年少无知。

    方水的心结，用了十年，仍旧是没有打开。

    另方水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和蔼可亲的大师兄踏神，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乜妖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大师兄，他，他太傻了。”

    泪滑过脸颊，傀儡室里面两个男人安静地坐在一起上，靠着椅子背儿，抬着头，回忆着那个一直保护着他们的大师兄——踏神。

    “你，会恨大师兄吗？”乜妖没有动，只是淡淡地问着方水。

    方水很苦涩的笑了：“我恨，不是因为他做了那些事，也不是因为他害的我成了从犯，更不是因为他利用我，而是因为他走了，却没有跟我说一句再见。”

    “他，还会回来吗？”乜妖犹豫着问。

    “他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去找他，即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那个一直保护着我们的大师兄。”

    方水紧紧握住拳头，仿佛立刻就要去找踏神一样。

    “找，他。”乜妖一字一字地重复着。

    方水眼神变得很是坚定：“我要找到他，以前，一直是他保护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他。”

    乜妖很理解方水的这种情绪，的确，以前都是同为孩子的踏神保护着他们，如今，发生了这些事情，最受伤的，不是其它人，而是踏神自己。

    “掌门不会放你去的。”

    方水神色黯然了起来：“我知道。”

    一时间，傀儡室又变得沉默，两个人从始至终没有看过彼此，都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

    许久，乜妖开口问道：“你，相信他真的是那样做了吗？”

    “掌门的话，你不信吗？”方水问他。

    乜妖摇摇头：“我相信掌门，我只是不相信他真的会那样做。”

    方水表情很是苦涩：“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也不会相信，可是，仔细想想，我们的大师兄为了他的道，做出那样的事情，也是一种注定。”

    两个人不再说话，而是各自想着心事，但是心事都是围绕着那个令他们无限牵挂着的大师兄——踏神。

    傀儡室外面，坐着坠魔，坠魔喝了一口酒，口齿不清地重复念着：“师兄，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们，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凌火坐在地上，靠着门，一只手托着脸，一只手随意搭在腿上。

    似乎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还是有晶莹的东西从手的缝隙里面流出来。

    自从那件事之后，傀儡门就一直是这个死气沉沉的样子，所有人的心中都无法挥去那件事造成的伤害。

    本来之前的伤害大家都不愿意再提，希望能够尽快忘记，不是因为乜妖回来问到那个人的事情，而使得大家又想起了他；而是在大家心中，那个人难以忘记。

    一个一直保护着大家的人，大家又怎么能够轻易地忘记…

    跑在柔软并且熟悉的草地上，小狐狸高兴极了：“好舒服啊！”

    “羽儿，小心点儿！”老狐狸盯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

    “没事的奶奶！”小狐狸变回原形，在草地上跳来跳去。

    蝴蝶开始都躲避着小狐狸，但当小狐狸转身变成绝世的美女时，蝴蝶却又都飞舞着跟随她跑来跑去。

    小狐狸心说，这蝴蝶虽然没有那么多心思，可是却和人一样，只看着外表。

    跑了几圈，小狐狸累了，直接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不觉得，小狐狸想起了那天的夕阳：“落霞天边染尘埃，难晓英雄泪。”

    老狐狸听着，虽然心里咒骂那个曾经在这里念这首诗的人，因为他伤害了自己的宝贝儿孙女，自己却不能对他做出什么。

    但嘴上却对小狐狸说：“这明明是清晨，怎么成了夕阳？羽儿学的诗词哪一句又不比这句好？”

    小狐狸脸上竟然显出一抹红晕，看上去更是动人。

    不知道那个笨蛋还在不在这里，下次见了，一定要让他好看！小狐狸心里想着，却笑出了声儿。

    “奶奶，夕阳是红的，这清晨的太阳也是红的，不是一样吗？”

    “羽儿，这当然不一样，一个是早晨的太阳，一个是傍晚的太阳，怎么能一样？”老狐狸笑着。

    小狐狸把手背在身后，身体靠近老狐狸：“还不都是太阳呀？”

    “对对对，羽儿说的对，都是太阳。”老狐狸点头。

    小狐狸转过身，看着初升的太阳，小声嘟囔着：“不知道那个坏蛋在哪儿？”

    老狐狸一听，就变了脸色，可不能让她的宝贝儿孙女掺和到傀儡门中。

    “羽儿，奶奶必须要再重复一次，我们是狐狸，不能够跟人类产生感情，尤其是爱情。”老狐狸正色道。

    小狐狸频频点头：“知道了奶奶，人类都是贪婪的傻瓜，对吧？您放心，羽儿是绝对不会爱上傻瓜的！”

    唉，但愿如此，老狐狸看着小狐狸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自从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老狐狸就一直感觉很是不安，似乎回来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那个答应给她另一半阴阳丹的人，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如果做完了任务，却不给自己阴阳丹怎么办？老狐狸环视着四周。

    突然，老狐狸耳朵竖起来，对小狐狸说道：“有人，快躲起来！”

    老狐狸和小狐狸刚跳上一棵叶子浓密的树上，远处就走来一个少年。

    少年正是傀儡门弟子——乜妖。

    乜妖心情沉重地往草地那边走，手中拿着一个很小的木头块。

    这是十年前，乜妖奉命去寻找苦寒刀的时候，踏神送给他的礼物，虽然踏神送过他无数比这个好的礼物，可是，这却是最后一个，也是陪伴着乜妖度过十年的礼物。

    乜妖紧紧握着木头块，木头块没有任何机关，只是刻着几个字，这是因为太过匆忙，踏神只是把送给他的话刻在了这木块上面。

    “等你回来。”只是有短短四个字，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等他回来。

    可是，如今乜妖回来了，他却不在了。

    “大师兄，你说谎了。”乜妖把紧紧攥着木块的手垂了下去。

    走到了草地中间，乜妖站着，眼睛一直盯着升起的太阳。

    不知是因为眼睛睁得太久，还是因为心中的苦涩，两行热泪，从乜妖的眼睛里面涌出，滑过脸颊。

    “一转身变成了一辈子，来不及说一声再见或者珍重。”

    “只言片语的记忆，却依然充斥着欢声笑语。”

    他低声地说着，蹲下身，在地上摸索了一阵，然后站在那个地方上面，呆立着。

    乜妖还陷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树上的一只老狐狸突然睁大眼睛。

    嗖！

    一节树枝飞来，老狐狸赶紧接住，同时看看乜妖的反应。

    乜妖已经顾不得那些事情，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老狐狸松了口气，看着手中的树枝。

    树枝上面绑着一个纸团，打开纸团，老狐狸迅速看了两眼，就露出了非常满意的微笑。

    小狐狸滴溜溜转着大眼睛，看着老狐狸。

    老狐狸把纸团塞进嘴里，然后指指远处，意思是有事先离开，让小狐狸自己小心，不要去跟下面的人接触。

    小狐狸点点头，老狐狸就从这棵树跳到了另一棵树上，依次跳向远处。

    “师兄，记得这里还是你带我来的，你说这里很清静，很适合练习，所以，我有时间就会过来，”乜妖慢慢的走着，“如今这里没变，我也还在这里，可是，你却不在。”

    老狐狸离开后，小狐狸盯着下面的乜妖看了很久，觉得越看越熟悉，最后终于确定，他就是曾经伤害她的那个小男孩儿。

    当然，她认出来，完全是因为在乜妖抬起手时，露出的那个伤痕。

    毕竟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小男孩儿已经变成了一个英气潇洒的少年。

    既然认出来了，小狐狸就盯着乜妖的一举一动。

    “师兄，我现在不怕打雷了。”乜妖对着太阳说着。

    小狐狸听得很真切，想起之前乜妖说的话，心里就知道了几分。

    不愧是狐狸，聪明是无可替代的。

    过了一会儿，小狐狸决定下去，至少要让他吃一点苦头。

    “素丸何处飞来，照人只是承平旧。雁飞千里，言系皎月，敷衍了了。几许光阴，几回欢聚，长教分手，料爱情难得，不如兄弟，保友情，佘暧昧。”

    小狐狸突然出现，乜妖没有惊讶，因为他早就闻到了那股奇特的香味，只是他故意不去在意而已。

    “不爱梁间燕子，爱鸿鹄振翅清昼。追昔年少，吹雪相笑，相濡以沫。难得知己，半味争执，半味扶持，幸彼此年少，痴颠不忌，待相聚，醉起舞。”

    这是小狐狸在人世间游历的时候，听过一首词，自己稍作修改，成了现在的词。

    因为觉得比较适合这种场景，便读了出来。

    乜妖不再说话，也没有看小狐狸一眼。

    小狐狸觉得有些尴尬便继续说：“喂！想你的师兄了？”

    “你怎么知道？”乜妖淡淡地说。

    小狐狸噗嗤一声笑了：“因为我听见你说了啊！”

    乜妖没回答，脸上的阴郁挥之不去。

    小狐狸两步跑到乜妖面前：“喂！你还记得我吗？”

    乜妖没回答，小狐狸立刻拿起乜妖的手观看。

    乜妖赶紧把手收回来：“干什么？”

    小狐狸指着他一只手背上的疤痕说着：“你是真不记得我了？”

    说完，小狐狸心中有些失望，自己被害得留下疤痕，这个坏蛋却不记得自己。

    其实，小狐狸不知道，乜妖记得她的味道。

    乜妖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她一眼：“记得。”

    这一眼，却让乜妖愣住了。

    乜妖寻找苦寒刀十年，十年中虽然见过女子，却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而且女子身上还充斥着灵气。

    小狐狸心说，果然，男人最喜欢的还是美色！

    想起以前的害人步骤，小狐狸用白皙的双手抚摸了一下头发，又将纤纤玉手滑过自己的脸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我美吗？”小狐狸原地旋转了一圈，然后带有挑逗地看着乜妖。

    乜妖握紧手中的木块，恢复了部分神智，可脸上还是泛起了红晕。

    突然，手中的木块猛然变得冰凉，立刻让他清醒了过来。

    可能是自己寻找苦寒刀太久了，容易让一些东西变凉，不过刚才怎么回事？乜妖晃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小狐狸微笑看着乜妖，乜妖多看一看，都会心跳快几分。

    她是狐狸，是妖。想到这儿，乜妖反而抬头：“再美，也不过是妖。

    小狐狸愣了一下，按照以前的套路，对方应该回答美，或者是低头傻笑，然后老狐狸出现，最后河边洗洗人心吃掉。

    没想到他竟然说这么一句话，小狐狸冷静了一下，又重复之前的微笑：“我是问你，我美不美！”

    乜妖也昂起头，盯着她，缓缓地问：“那我问你，我帅吗？”

    乜妖这一问，让小狐狸不知所措了起来。

    “怎么这样？”小狐狸双手摸着脸，“好奇怪。”

    “我在问你，”乜妖靠近小狐狸，“我帅吗？”

    小狐狸不自在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你先回答我。”

    乜妖又走近一步：“不，你先回答我的。”

    小狐狸抬起头正对上那双黑色的眸子：“明明是我先问的！”

    乜妖停住，露出一个晦涩的微笑，低下头然后又抬起：“你很漂亮。”

    小狐狸笑了，心说这才对，不过，奶奶哪儿去了？完了！

    小狐狸想起来老狐狸已经走了，接下来的事情一直是老狐狸做的，现在小狐狸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乜妖看着小狐狸纠结的样子很是想笑：“那我呢？该你回答我了，你觉得我帅吗？”

    小狐狸不自在地晃晃头：“额，帅。”

    说完，小狐狸想着，什么是帅？

    乜妖收起笑容，转过身，看着已经升起，临近半空的太阳。

    小狐狸看着乜妖，心里也觉得有些失落的感觉。

    不对！我是来讨债的，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想着，小狐狸就努力回忆以前老狐狸处理坏人的做法。

    乜妖对着太阳叹一口气，然后蹲下去，用手在地上挖坑。

    小狐狸也没在意，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回忆老狐狸的做法上了。

    干净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泥垢，乜妖还在不停地挖着，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很浅的洞。

    “喂！”小狐狸在乜妖身边蹲下去，然后把头靠近乜妖。

    乜妖回头：“怎么——”

    两个嘴唇对在了一起，柔软，细腻。

    一时间，世界仿佛静止了，只剩下两颗年轻的心，在快速地跳动着。

    从这一瞬间开始，他们之间种下了因。去读书 www.qudu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