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诸般心思

(去读书 www.qudushu.la)    杀气！

    风声里，隐约就在不远的地方，有私语声、衣袂带风声、武器和冰壁轻微相撞之声，若有若无的顺风飘过来。

    月光和冰光交织在一起，一片灿亮的白，倒映苍穹如水，那一片琉璃清明世界里，血迹殷然的男子，展开手中丝绢，笑意浅淡，如初雍容。

    只要有心，经得起时光和磨难的考验，终可破开前阻的藩篱。

    时隔多年，他终于以这样的方式，呼应了天意的召唤，揭开了这个尘封数百年的谜。

    这一句话字迹潦草，混在一堆胡乱涂抹的古怪线条之中，稍不注意就会漏过。

    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诡异，匆匆翻下去，最后一页上，却另有一句话。

    “这一生怕是不成了……但望……但望终有一日……”

    “它什么时候能再次出来呢？……想她……”

    到得后来，其间意思，连聪明绝顶的少年也已经看不懂。

    像是一个人的呓语，又或是两个人的对话，又或是午夜里喃喃的倾诉，带着梦幻的迷离和柔软的绽放。

    莲花越画越灵动，越画越美丽，到得后来看起来颇有几分妖异，灼灼盛放在那些迷幻的字眼间。

    册子不是书，只是一本手写的杂记，混在一堆残破的书籍里，被人随随便便扔弃，册子中内容很杂，天文地理风物人情都有涉及，像是一个人行走天下所记的日记。

    与其说是找闲书，倒不如说是有意寻找前人的未解之谜，当所有弟子都对代代流传的说法唯唯诺诺全盘接受之时，少年却不以为然——事有反常必为妖，那些数百年前的故事，必有隐情。

    一百五十年前那位刑架上的夜叉大王，全部的精神用来疼痛嘶吼，怒吼命运不济，一百五十年后的长孙无极，却完全是有备而来。

    很多年来，没有殿主命令，谁也不能上峰，而因为接天峰的恶劣的环境，对人身伤害极大，也没人愿意冒险爬上去吹风。

    按说这类祖师飞升的地点，应该作为圣地保存下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接天峰九天之巅，竟然成了羁押重犯的禁地。

    三百年前，长青神殿创教祖师飞升之时，选择的地点就是接天峰九天之巅。

    果然没有猜错。

    极度的疼痛过去，肢体已经麻木，他一根根的舒展开手指，任丝绢垂落，绢上字迹保存完好，密密麻麻。

    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握了握左掌心，随即欣慰的舒一口气。

    风无遮无拦的穿越前后贯穿的冰洞，呼啸凛冽，将陷入黑暗中的人森凉的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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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孟扶摇也震了震。

    然而她在路上，永远在路上，无法追及的路上。

    属于暗魅的细腻和缠绵，在黑暗中密密如茧将她包围，微冷的空气皆化为水，想将心爱的女子纳入，孟扶摇却只是坐着，平平静静，仰望着北方，清清楚楚的道：“忘记我吧，忘记跋扈嚣张的孟扶摇，你的天地在轩辕，我的道路在前方。”

    孟扶摇仰起头，不让即将流出的眼泪奔下眼角……一生能有多短？一生能有多长？短如流星刹那，似乎还是那年初初相遇，转眼间便要各奔东西；长如三生三世沧海天涯，一路艰难前行，他的方向却遥不可及。

    叹息一声，孟扶摇道：“没……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从来都没怪过你，我们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只有做暗魅……我似乎才可以尝试着靠近你……”

    如同白日里宗越永远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而暗魅属于黑暗，属于黑暗中流光荡漾的旖旎。

    一片黑暗的寂静之中，突然听见这个记载了一段特殊经历的声音，孟扶摇有一瞬失神，想起轩辕皇宫之巅和那艳丽男子相遇，惊神弓下那人以身相代，背上燃起的灼热的火。

    黑暗中，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之声响在耳侧，呼吸灼热，拂过她颈侧，孟扶摇一让，却听宗越低低道：“扶摇……”

    他手一松，孟扶摇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滑向她的手腕，宗越的身子刹那间也一软，孟扶摇伸手去扶，口中突然被塞进苦苦的物事，入喉便化了，黑暗中听得耳侧他低低道：“催活血脉有奇效……”

    他声音似乎有点发颤，孟扶摇目光一跳，道：“蒙古大夫，你老实点别玩花招，不然我可不管什么能不能动……”

    孟扶摇哭笑不得，手指再去摸已经摸不着什么东西，她隐约有些不安，突然觉得空气中似乎多了一点血腥气，而那气息似乎是刚才宗越拂袖带来的？

    然而手上突然滴了一滴什么液体，皮肤一湿。

    四面一片黑暗，暗境中，危机下，态度不佳的男子，专心而细致的只顾替她接上手指。

    身侧宗越紧紧抓住她手指，手下动作竟然一如往常，稳定轻捷，便如看得见一般，孟扶摇震惊的感觉着那动作，问：“你看得见？”

    孟扶摇皱眉，心想这什么都看不见你怎么缝？接手指手术本就是精细活，现代医生都要借助仪器操作，就算宗越号称绝世神医，眼光利如飞鹰手指灵巧绝伦，但能把它缝上去做个样子就很了不起了，这一片黑暗之中，还能怎么做？

    “没有。”宗越答得简单，甚至还有几分讥诮，“我又不是你，动不动就掉牙断指，血肉淋漓。”

    风声一歇，混沌中隐约听见叮当声响，宗越身子微微一震。

    随即他身子一斜，挡在了她的前方。

    风声奇急，劈面而来。

    宗越和孟扶摇。

    此时如果有天神凌空下望，便会看见一幅诡异的情形，几个人在一处不大的空间里，看似离得很近，却相互之间无法看见也无法接近，每个人都被透明的屏障隔在一片灰暗之中，像是迷宫之中，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房间之中努力试图走出，有时几乎近在咫尺，手指一递就能碰着，偏偏越不过去，于是每个房间之中呼号奔腾飞越战斗，闹得不可开交。

    铁成一柄长枪舞得呼呼有声，他是个磐石般的性子，站定了便不动，所以他身周的风声反而不烈，被他舞得密不透风的长枪都拨回去，铁成大声呼唤：“主子——你在哪——”

    云痕一言不发，抿着唇便拔剑，长剑青光一闪拨回那些风声，又试图将那无形的墙斜挑而起，然而那也是徒劳无功，他是个安静的，虽然焦急却依旧镇定，肩膀上那只却天生是个聒噪性子，金刚大爷在云痕肩上左奔右跳，黄毛直竖，拼命躲着那些风声，一边大叫：“救爷！救爷！爷怕黑！”

    几人都怒喝着，试图冲越这无形的藩篱，冲越这穹庐如盖的暗境，然而他们身形动得越快，那些流动的风声就被带动得越加快速，攻击越发猛烈，他们在其中穿越纵横，不仅无法撞毁那无形的墙，也无法摆脱那附骨之蛆一般的风声。

    一堵无声无息矗起的，将这空间分割成无数小块的墙。

    都扑向孟扶摇所在的方位。

    那风声竟然像是不知来处，仿佛就像是从空气中平白生成，刹那星雨，无差别的覆盖了这片不大的空间。

    风声！

    然而那一暗之后便再没有亮起，四面的天色就那么一分一分的沉下来，并不是全盘黑暗，也不是呼啦一下就拉下了黑色的天地幕布，而是像沉入被日光照射的浑浊海水一般，随着日光游移，那光影一点点淡去，像被谁抽去了光芒的经纬，瞬间视野空落而混沌。

    眼前突然一暗。

    一生里最艰难的一个手术。

    有那么一刻，他羡慕战北野和云痕，为什么擅医的不是他们而是他？那样他便也可以转过身，去听老鼠的墙角。

    她要记住这一刻焚心的疼痛，记住有过一个人，为她亦曾这般的痛过，甚至也许，从遇见她那一刻开始，便绵绵密密的痛起。

    孟扶摇眼底渐渐蕴出泪痕，那泪光闪耀在乌黑的眸中，倒映雪地艳红心血。

    他们背对着那一角，竖起耳朵，拼命听雪洞之下的声音，宁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偷听黑珍珠和元宝大人身上，以阻挡那汹涌来袭的心痛。

    空气十分沉静，隐约只听见飞雪簌簌飘落的声音，听见刀针细微的声响，听见宗越稳定的手翻找用具的声响，听见屏息的紧张的忍耐的呼吸——那呼吸不是不用麻药做手术的孟扶摇的，是战北野和云痕的。

    宗越抓着她手指的手抖了抖，身后战北野呼吸紧了紧，云痕默默转过头去，他肩上金刚单脚站立，黄毛向天，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的盯着孟扶摇，半晌道：“好！从现在开始爷佩服你！”

    要不是担心失去一截手指影响以后出手，接不接回，也没那么重要。

    孟扶摇平静的道：“没关系。”

    她心情轻松了几分，听见宗越问她：“这回该把那截手指拿出来了吧？”

    孟扶摇只好松手，眼见着肥大的黑珍珠拖着瞬间瘦了许多的元宝大人，吭哧哼哧往一个雪洞里钻，看上去就像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娘扛回了瘦小的男人……这联想瞬间让她嘴角抽了抽，心道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

    孟扶摇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伸手想拦，黑珍珠呸的给了她憎恶的一口口水，顺爪踩了她一指，它最近又胖了，足足有元宝两倍大，一脚踩下去，孟扶摇手指都给踩得扁扁。

    “你是来哭的还是来救它的？来哭的可以滚了，来救的就赶紧！”

    孟扶摇一开始还愧疚的听它哭，听着听着眉毛便竖起来，这只是在哭呢还是在号丧呢，听起来就像专职大妈级哭手在哭唱，是不是把元宝从生下来到现在所有生平和哭成歌了？

    “吱呀呀吱呀呀……呀呀呀吱吱……”

    黑珍珠根本不理她，直扑上元宝大人身，二话不说抱着它就开哭。

    孟扶摇一转头，一眼看清了那东西，“咦”一声，目光一亮道：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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