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谁是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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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我的女儿。”底下凤旋不再理会凤净梵,再次抬头,向她展开慈爱的微笑,张开双臂道,“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朕早就知道朕有个女儿流落在外。”凤旋好像没感觉到孟扶摇的杀气,还是很耐心的对凤净梵解释,“朕知道她五岁失踪,而大瀚孟王崛起时,朕也曾经研究过她的经历,发现她是个完全没有来历的人,五岁之前的身世无人知晓,朕不知怎的突发奇想,便想我那失踪女儿,和这位年纪来历十分符合的孟王,是不是一个人?为了这个猜想,我派出了很多人,以各种不入流的身份出现在孟王身侧,什么事也不必做,只要得到她的容貌就成,当然,这是很难的,我这宝贝女儿几乎没有使用真面目的时候,但是面具戴得再久,终究有脱下的时候,有那么一两次就够了,画像带回来,找宫中老人一认,我再回忆下,也就成了。”
“不要这样说你妹妹。”凤旋温柔的道,“也不要小看你父皇,你妹妹这点比你强,她从来没小看过朕。”
“所以说你就不如扶摇了。”凤旋像以往很多次教导女儿治国与制衡之策时一样,依旧和蔼可亲谆谆教导,仿佛这些教训凤净梵还用得着般很有耐心,“扶摇对政治有很敏锐的嗅觉,她历经四国变乱,擅长政治斗争,实在是个很好的统治者,或者说,她旁观者清,朕的心思,你日日在身侧猜不着,她却好像很早就知道了。”
“净梵,”凤旋淡淡道,“做我璇玑皇族的儿女,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事,璇玑,是所有王朝中,唯一一个从来没有亲王的皇朝,这是为什么,难道你都没有想过么?”
坐在殿顶的孟扶摇即使早已猜到凤旋的打算,仍旧不禁为他此刻的平静坦然而浑身汗毛直竖,她不胜寒凉的抚摸着背上许宛的骨殖,似乎想从亲人中唯一给过她温情的母亲身上,找到点可以让她温暖的东西。
这就是皇权场,这就是帝王家!
以皇位为饵,诱子女自相残杀,谁是最后的胜者,谁为王,犹如陶罐里养蛊,或是山野中训狼,于血肉厮杀中浴血而出,立于山崖之巅啸月的,定然是最凶最狠最能领驭群兽的那一只!
“所以你放权于子女,所以你一边传消息立女皇一边放纵诸子女逐鹿于璇玑三境?所以你给他们几乎势均力敌的力量,让他们在公平的战场上互相厮杀直至决出最后的胜者,不计生死?”凤净梵越说越发抖,越说声音越寒凉,“那不是一群抢食的野兽,那都是……那都是你的儿女啊!”
“你……”
“你恨我联合母后和师傅禁锢你,逼迫你?”凤净梵注视他,不敢相信的喃喃道,“可是父皇,你原本就答应传位给我的啊,我们也没对你做什么啊,你这样害我……你这样害我……”
“为什么!为什么!”她霍然转身,冲着凤旋嘶喊出声。
“是你……是你!”
凤净梵却蹬蹬蹬连退数步,砰一声撞到御榻上,似乎也不觉得疼痛,脸色雪白的嘶声道:“谁……谁?妹妹?我哪来的妹妹……”她霍然转头,盯着孟扶摇的眼睛,眼光深海翻腾,又像无数匹幡旗在真相的风中翻覆的动,那些幡呼啦啦的飘过去,掀开沉潜的记忆,唰一声,忽然拉开了十四年前的那一幕。
凤旋抬首,对她一笑,十分慈祥的招手,道:“扶摇,我的女儿,来,让我看看你。”
“你妹妹。”凤旋不动声色坐起身,整衣,盘膝,又用手指梳梳乱发,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衰颓的受人所控的老人,他安静而尊贵,气度雍容的笑着,虽然气色依旧不佳,但那般帝皇风范,刹那重来。
她眼前一黑,晃了晃,视野里仿佛突然掠过无数幻影,七彩迷离连绵飞泣,四面迸射利齿森森着向她撞过来,她一霎那间被撞得头昏眼花,心血飞溅。
凤净梵听得他突然不再喘息,语气也平静淡定,再不复这些日子来的虚弱,心中一惊,急忙低眼一看,圣旨中最后那个女皇名字,赫然撞入她眼帘:
她眼珠赤红,气息咻咻起伏,无论如何,她要争这最后一次!
她突然向后退去。
“感谢您,帮区区铲除了毒瘤。”唐易中最后一弯腰,总结陈词。
凤净梵一个仰身,险险翻过殿顶一处极窄的横梁,金刀飞过,带落她一片头发,却因为横梁阻挡再飞不回,凤净梵这才摆脱那刀,十分狼狈的落地,站在凤旋榻前,冷笑不语。
“怎么可能……”凤净梵于半空中惶然回首,她明显轻功不错但真力不继,一阵奔驰已经黑发披散香汗微微。
漂亮的娃娃脸小公爷又一指长孙无极:“您想在他面前搞事?也不想想无极太子是个什么名声?”
“你们——”凤净梵在躲避中霍然扭首,“怎么会……怎么会!”
“啪啪啪。”
凤净梵怒喝一声,一翻身便飘过床榻,那金刀竟追逐不休,顺着她飞掠轨迹又呜呜追了过去,凤净梵一翻再翻,一掠再掠,从榻后掠到榻前从灯后转到灯上从殿下飞到殿顶,所经之处床榻幔帐被毁宫灯歪倒殿柱半断,满身的丝缎碎片蜡烛油木屑碎片连同自己衣服被划裂的碎片,着实狼狈。
几个“头颅”在半空中突然爆开,有的直接在十八人头顶爆炸,有的飞出无数袖箭飞针,有的半空一弹,突然伸出几个带着锯齿的刀,唰唰的从人的头皮上剐过去。
头颅抛出,孟扶摇和长孙无极对视一眼,突然掠了开去,一左一右,掠上大殿高高的楹梁。
“你想得周到!”凤净梵大喜,手一挥道,“献上来!”
凤净梵诧然扭头,道:“你怎么还没走?”
“启禀十四皇女!”
凤净梵听在耳中,脸色一沉,一沉之中又微微一喜。
孟扶摇立在那里,竖耳听着外面广场喊杀之声,突然对长孙无极道:“我看……我们真要退出去了。”
“嚓!”
“我师玉衡,留下的绝顶阵法,我教给了这十八人,他们一生只练这一阵,浸淫其中烂熟于心,所有的精力和心血都融于此阵,纵然你两人拥有十强者的实力,也必困得你们!”凤净梵嘴角勾起森然笑纹,转身拿过桌上圣旨,看向凤旋,“父皇,我们还是来专心把圣旨写完吧。”
“不计生死,留住他们!”凤净梵冷喝,“让他们好好听听自己属下的濒死哀号!”
远处隐隐传来如波逐浪的喊杀声,和殿中升腾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听起来便有了几分杀戮惊心的意味,凤净梵目光一睨两人,缓缓道,“长勇军已经被我控制,阁下三千护卫必成肉馅,两位还不死心么?”
“好!”凤净梵扬眉一笑,高声道:“动手!”
两人低头看着,脸色都是一变。
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敲破这空旷大殿的寂静,凤净梵眼睛一亮,嘴角泛出一丝森凉的笑意。
早该杀了他们的!
当初就是顾忌着两人身份,怕出手杀了他们引动无极和大瀚联军灭了璇玑,才让玉衡叔叔出手试图分化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她心中甚至还抱有隐隐约约的希冀——他们决裂分开了,她再以璇玑一国为嫁,绕指温柔再辅以疆土之拓,天下男人谁能抗拒?到那时,也许,长孙无极会回心转意?
今日之势,其实对她来说已经到了最糟糕的一步,母后和玉衡叔叔都已死,她身边最大的仗恃已无,今日如果不能逼出长孙无极和孟扶摇,她便再无可以压制他们的能力,唯一的希望便是孟扶摇心软,退出皇宫,她迅速登位,然后纠集全国兵力在璇玑境内杀掉两人。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半晌她森然的,不知道对谁沉声道:“去,拿点证明给太子和孟王看看,让他们看清楚,不听话的后果!”
“你还挺了解我的。”孟扶摇冷笑,“那么,要不要试试?”
“你吹牛皮也容易得很。”孟扶摇坐着不动,“卖卖嘴皮子,天下就大定了,皇位就传承了,女王就登位了,我们就让路了。”
孟扶摇黑着脸,对某人的厚脸皮很有意见,但看着凤净梵脸色却又忍不住要笑,长孙无极无耻起来,也实在够狠。
他怀中,元宝大人突然钻出来,做了个张嘴大吐的表情。
她随即偏头看了看长孙无极,笑道;“殿下,考虑过做我的王夫吗?”
她含笑吹吹指甲,又道:“哦,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三哥那五万军,其实是我的,三哥很早就效忠于我了。”
孟扶摇眯起眼,“嗯?”
“你没长眼睛吗?还是你觉得你手下那个所谓人质能换你一命?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孟扶摇手一让,“请杀,请快点杀。”
“真好,这话也是我想和你说的。我还你比多一个字。”孟扶摇眯眼笑,“你可以滚出去死了。”
“这才对,这才是人该有的语气和表情。”孟扶摇鼓掌,“亏得毁了玉玺,不然我还得看着你一脸令人作呕的假笑继续和你说话,那真是生不如死。”
地上立刻散落了一堆玉粉。
“还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六姐,把玉玺给偷走了。”凤净梵笑,“真是多事,玉玺嘛,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偷了也没用,占着也没用。”
“把你怀里那个小章给我。”凤净梵微笑,“我往某份旨意上一盖,就成了。”
“我说,我们两个在这里斗什么嘴皮子呢?那是市井泼妇才干的事。”凤净梵突然悠悠一笑,道,“尊敬的孟瀚王,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
“你有的是机会和他叙旧。”凤净梵道,“在地狱里。”
“那是。”孟扶摇笑,“不过总比天生骨子里藏污纳垢来得好。”她眼光向下飘飘,看着凤净梵手下那个眯着眼似乎很享受的老家伙,十分亲切的慰问,“您也还没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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