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烟陵旧人

(去读书 www.qudushu.la)    “碗什么？”孟扶摇愕然看着他，“我没抢你碗啊。”

    孟扶摇看得好笑，转头对长孙无极道：“我第一次知道我长得这么可怕。”

    孟扶摇戴起面具，盯着那半拉屁股，敲了敲墙壁，道：“喂，同志，过来聊聊天，告诉我我长得像哪个死鬼？”

    孟扶摇撇撇嘴，抠下一块石子，啪的砸在那屁股上，阴森森道：“碗……来了……”

    孟扶摇将几根草结起来，穿过木栏缝隙去够那半拉屁股，在人家屁股上搔啊搔，飘飘忽忽的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碗……”

    不想那人听见，竟然如被针扎，”啊！“的一声大叫，鱼打挺一般蹦起又落下，胡乱抓起烂稻草就往耳朵里塞，拼命将脑袋往墙上撞，砰砰砰的竟然撞得毫不手软，好像那脑袋是墙，而墙是脑袋。

    她踮起脚，探头看了看隔壁，若有所憾的道：“一个绝妙的大八卦，就这么飞了……”

    长孙无极偏头看看她……扶摇好像对自己的身世不太感兴趣，或者，是心底隐约觉得大抵不是什么好的故事，故意逃避？

    只是……怕的是命运兜兜转转，避不开的终究是避不开。

    长孙无极很合作的闭起眼睛，半晌感觉到孟扶摇捅捅他，睁开眼一看，却是只胖胖的老鼠摊在她掌心，孟扶摇道：“你家元宝。”

    长孙无极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道：“元宝哪有这么肥。”

    孟扶摇嗤笑，“你有本事用烂草编个绝世美人我就服你。”

    “哦？”孟扶摇斜瞟他。

    这人……一点亏都不吃，孟扶摇笑一笑，闭上眼睛。

    听见手指轻巧编织草叶的声音，隔壁牢房那个歇斯底里的家伙重重喘气的声音，听见深牢之外狱卒在大门处走动的声音，听见不知道哪里的水声，那水不像在流动，倒像在人的肌肤上滑落，嗯……手指掬起水，泼开？再然后似有涂抹的声音……衣袂带风声。

    即使闭着也能感觉到那种暗——原本远处壁上油灯照射着眼帘，混沌的视觉里感觉到那温黄的光线，突然那光线便没了。

    第一眼，她便伸手去抓原本坐在她对面的长孙无极。

    孟扶摇僵住。

    两个长孙无极！

    牢房已毁，四面都是腾腾烟尘，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那两人一在她前一在她后，从距离看，身前那个应该站在牢外，身后那个位置在牢里，但是现在谁能肯定，在里面那个就一定是长孙无极，在外面那个就一定是那个混账？

    但是……还是不能确定。

    孟扶摇深深吸气，努力逼迫自己稳定心神，自从暴雨那夜后，她学会了更加镇定心神，越危险，越为难，越不能操之过急！

    等烟尘散尽。

    烟尘散尽，总有破绽可寻。

    身前那人在雾气中平静的道：“扶摇，过来。”

    身前那人抬眼瞟身后那人一眼，二话不说衣袖一卷，一枚玉如意滑出衣袖，玉光一亮微云一抹直抹向对方眉心。

    孟扶摇脑子里轰然一声，硬生生收掌扭身，掌力来不及收回，只好一掌斜拍上牢房的墙，轰然一声将隔壁牢房的墙轰塌半边，惊得隔壁那人杀猪般的叫，孟扶摇本就功力未复，全力一掌半路收回真气倒撞，心头烦恶气血翻涌，听得那人惨叫不由大怒，骂道：“丫丫个呸的，闭嘴！”

    孟扶摇心上火起，霍然转身，又骂：“闭嘴！”

    两个长孙无极各自冷冷看对方一眼，那独特眼神居然也是一模一样，森寒冷冽，满是痛恨，一人衣袖一舒，玉如意一捺，流水般一滑三尺，半空里一道两头起翘的弧光，像是一轮横着在沧海中浮起的月色。

    那个长孙无极抬眼看孟扶摇一眼，这一眼深意无限微带焦急，看得孟扶摇心中一震一慌，手下下意识一慢，随即便见对方玉如意一捺，流弧月色一起，又是一模一样的一招！

    那两人又齐齐惊道：“你——”

    那两个长孙无极在烟气里对望一眼，这回干脆一个也不说话了，直接战在了一起，打得翻花蛱蝶似的翻翻滚滚，孟扶摇睁大眼看着那两人对战，心想以那人实力和现在长孙无极状态，他一定是弱势的那个，但是，见鬼，还是不能确定，假如敌人故意示弱，要拉她入陷阱呢？

    眼前两人的招式一模一样，真正的高手，是能瞬间学得对方招式的，从招式找破绽，还是不行。

    她拿起那个半成品，握在掌心，突然道：“长孙无极你刚才编的是什么？”

    孟扶摇方自一喜，另一人道：“自然是你。”

    只要反应够敏捷，学一样的答案也不是不可能。

    孟扶摇懒懒坐着，一付什么也不想管的样子，突然道：“长孙无极，早知道当初在燕京第一次见你，我就该不理你。”

    另一人立即道：“谁说我们在燕京初遇？我们在元玄山……”

    她蹿起，“弑天”黑河倒挂杀气冲天，二话不说就对着眼前的那个背心捅了过去！

    而他刚才本有机会伤及长孙无极，不知怎的一让放弃了那个机会，长孙无极趁机步子一迈，逼得他那一让将自己的后心让到了孟扶摇眼前。

    刀出！目标后心！挟恨而来！呼啸雷卷！

    前后夹击！

    真正的默契和信任，绝无可能被一个陌生的旁观者轻易摧毁！

    一瞬间明白，所谓辨认不出，不过是诱他轻敌之心，诱他堕入两人夹击陷阱而已。

    笑声里他的身子突然一薄。

    那么超越人力和人体固有规律的一薄，等于在无可挪动的空间将自己尽可能的挪了一挪，于是他身上的要害便已经不在原处。

    玉如意和黑刀同时击上前后心，同时发出和肉体接触的杀戮声响，但是那落点的位置，却已经不是原先对准的心脏。

    这个混账，居然在刹那之间连这点距离都算进去，精确到毫巅的送入她刀下！

    绝世强者掌控战局绝地求生的强大本能！

    孟扶摇毫不停留手中“弑天”试图往上横挑，龇牙冷笑道：“是吗，想不想见到更多？”

    他话音方落立即一声尖啸，不算响，但是却是极其难听的声音，像是深渊中万蛇尖鸣，尸山中白骨摩擦，苍莽大山里成了精的人面猿长声召唤，唤出阴暗幽林中的魑魅魍魉。

    这一霎所有东西都在震动，地面微颤，断裂的木栏茬口无声的再裂，牢房台阶上端前方壁上熄灭的油灯“啪嚓”一声掉落。

    那啸声突由逼仄转为开阔，一线向天直向光明，如果说刚才还是黑暗里的深渊地狱中的鬼魅，现在便是九天上的祥云晴空中的朗日，那般极黑到极亮竟然没有丝毫过渡，仿佛人眼前刚刚一黑，突然便亮了。

    正如心脏的极度收紧再突然放开，会出现刹那窒息和晕眩。

    心血潮涌，刹那之间。

    那啸声不过短短一霎，一霎间几经转折，孟扶摇心一紧再一收再一晕，眼前便是一黑。

    孟扶摇一低头，欲让还未让开之际，对面风声一掠，一人滑了过来挡在她身前。

    他又立即将孟扶摇带回来。

    他笑声里满是戏谑，突然手臂格格一响，一个九十度转折，竟然蛇一般越过挡在前面的长孙无极，绕过他挡住的孟扶摇前心，抓上了她的后心！

    惨呼声响彻窄小阴暗的牢狱，四面里喷开罂粟般艳红的血。

    随即便是即将失去生命的躯体重重坠落地面的声音。

    那幼细的声音有点惊愕有点不甘的“呀”了一声，轻轻道：“可惜。”

    随即他百无聊赖的叹一声，衣袖一拂，青烟一般悠悠退出去，道：“算你们运气……”

    那个隔壁牢房的邻居。

    假长孙无极的心思都在前面，留了一只手阻挡长孙无极转身，却没想到后面还有人愿意做人肉盾牌。

    那人看着她，许是回光返照，眼神比先前更亮了亮，张了张嘴欲待说什么，却被涌出的血沫堵住，孟扶摇伸手，把住他的脉门，又拍一拍他后心，拍出一口淤血。

    他声音细微不可闻，中间有几个字模糊不清，孟扶摇听不清，侧头过去问道：“碗？”

    孟扶摇想了想，知道这人五脏俱碎，指望他说得清楚已经不可能，只得自己问：“那碗，活着还是死了？”

    孟扶摇抽嘴角，这才想起这人原本就是半疯，能说出个什么来？

    “她在哪里？她是谁？”

    “燕岭？烟陵？彦林？”孟扶摇抓狂，中国字同音的太多，这样哪里问得出头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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