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三人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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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读书 www.qudushu.la) 战争在无极大地上继续,一身缟素的德王先锋已经接近京城,当然,杨密并没有“攻破京城,抢占皇宫,图谋大位”,然而在一心肖想至尊大位的德王心中,谁都有可能是和他抢位子的觊觎者,他心急如焚,日夜行军,士兵们在不断逃散,每天都有千计的兵丁逃跑及冻饿而死。
那些改动并不明显,以至于远在武陵的孟扶摇浑然不知,她日复一日的沉默下去,也渐渐的瘦下去,并不是很明显的瘦,身体上所有的骨节却都渐渐突了出来,绷得肌肤发紧,一张脸上眼睛越发的大,看人的时候幽幽的慑人。
一群人将孟扶摇看得很紧,都怕她急疯了做出什么事来,孟扶摇却安静而沉默,近乎坚决而执拗的等着那个消息,她没事了便弄只小板凳,坐在那里看战北野一边和宗越斗嘴一边不时的斜瞄她一眼,看雅兰珠撅着嘴死死蹲在她身边,看铁成揽下内院里的所有活计只为能在她面前多走上几回,看宗越没完没了的开补药恨不得把药铺里的药都用上一遍,早春的阳光淡淡,有种鲜明的绿意,她在那样的阳光里想,自己何其幸运,居然能够遇见这些温暖而美好的东西,便为这个,这一遭也来得值了。
这样想着便睡不着,黑暗里目光炯炯。
孟扶摇不知道,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
“他没死。”喝酒的是战北野,“我敢打赌这小子现在不知道在哪使坏。”
“我说了她会认为我在安慰她,她只相信眼见为实。”战北野扔掉一坛换一坛,“我也在等,如果不出我预料的话,消息就在这两天。”
“我生气!”战北野又换一坛,抬手要把喝完的坛子砸出去,想了想又轻轻放下,放下的时候控制不住,咔嚓一声捏破了酒坛,手上的鲜血浸出来,他看也不看往酒里一浸。
“我以为王爷你会生气孟扶摇。”宗越淡淡道,“阁下一番热血丹心,大抵是要虚掷了。”
宗越拂掉衣襟上一点落灰,他白衣如雪的身影溶在浅银的月色中,浑然一体,良久他道,“自欺欺人。”
月色悠悠的落下去,院子里铺了一层银色的霜,树梢上的对话并没有传入屋中人的耳,一些沉在夜色里的心事,每个人只有自己才知。
……我那么明显的暗示都给了你,你居然都不懂,猪头。
它又忘记了,那只是它主子和它之间的秘密,孟扶摇没有读心术,更没有读鼠术。
它吭哧吭哧搬出装饼子的盒子,跳进去一阵乱翻,半晌扔出几个字,在桌子上排好。
睡到半夜元宝大人有点饿,于是翻了个身,爪子习惯性的摸——它床边随时都有零食的,摸到一块饼,顺嘴就啃吃了。
元宝大人想,哎,喜极而泣了。
她的手指深深揉进发中,一个痉挛的姿势。
很久很久以后,它看见孟扶摇甩了下头发,抬起眼圈红红的脸,盯着那字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抱过了它。
元宝大人被吓住了,风中凌乱的瞪着她——这女人欢喜疯了?
随即便觉得脑袋上一凉,像是有什么潮湿的东西落下来,元宝大人伸爪一摸,爪子湿湿的。
元宝大人听得心中先是一撞,不知道是什么酸酸的滋味泛上来,随即又觉得不对,它挣扎着转身看那几个字,顿时发出了一声尖叫。
谁把那个“事”字搞没了!
元宝大人腾的一下跳起来,一个猛子扎入盒子中,拼命找还有没有多余的“事”字,找了半天发现盒子里就那一个,它悲愤的回转身,便见孟扶摇温柔而怜悯的看着它,眼神里写着“可怜的,伤心疯了的元宝。”
元宝大人怔在那里,半晌又是一声尖叫,它拼命奔到孟扶摇面前,手舞足蹈用力比划,想要说清楚,“少了个字!”
元宝大人受不了了,哀嚎一声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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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逼近京城附近的杨密军队,在京城五十里外的沙河渡,突然遭遇无极国大军,杨密起先以为是戍守京城的禁卫军,正要打出德王旗号,对方将旗已经冉冉升起,帐下将领冷笑行来,却正是奉命出征高罗国的那支大军,而将领身侧,明黄旗帜下,戴着铜面具的主帅,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是日,十万先锋齐解甲,杨密阵前自杀。
兵锋如火旌旗如林,当那些飘扬的旗帜如海一般淹没他的视野的时候,德王心中发出末日来临的哀嚎。
一场轰轰烈烈的勤王复仇战事,在其自以为一路顺风的前进中,遭遇了一场有备而来毫无端倪的等候,几日之内便犁庭扫穴摧枯拉朽般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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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宗越便拿出几封书信前来找孟扶摇,在门口被雅兰珠拦住,雅兰珠嘘了一声道,“给她睡吧,黎明才睡的。”
雅兰珠眼睛尖,道“什么东西?”一把抢过去看,看着看着,目光便亮了。
宗越无语的看着她,道,“你哭什么?”
宗越默然,半晌走开,临走前淡淡抛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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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不沉,醒来时也觉得脑中发昏,隐约中听见远处树枝在风中摇摆的声音,鸟儿在树梢轻鸣的声音,嫩绿的春芽渐渐抽出的声音,落叶掠过桥栏飘到水面上的声音,那桥大概是城中那座玉带桥,汉白玉的桥栏,叶子落上去,声音细细的脆。
孟扶摇叹了口气,将被子拉了拉,拉到眼睛处,把眼睛压紧点,可以阻挡住那些想要流出的泪水。
她用被子蒙住眼睛,继续睡觉。
这一打,突然就打进了一个人的掌心。
孟扶摇霍然睁眼,还没来得及把被子掀开,眼前突然一亮,一人轻轻揭开被子俯下脸来,低低笑道,“怎么这么瘦?”
……元昭诩!长孙无极!
“如假包换”。长孙无极含笑答。
长孙无极扬扬眉,手一伸便捉住她的脚,手指一扣,孟扶摇立即全身酸软跌倒在被褥间,长孙无极拖过被子,将她浑身一裹,一裹间已经摸遍了她全身,手顿了顿,叹息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长孙无极看着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无奈的叹息一声,将她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孟扶摇先是眼光乱闪,实在躲不过去就恶狠狠和他对视,“干嘛干嘛!”
孟扶摇立即心虚了,小声道,“……没真自刎啊……我刎着玩的。”
孟扶摇身子微微发软,那一地茸茸的草从心里长出来,漫天漫地的葳蕤,所经之处,万木复苏,她在那般烂漫的盛景里想哭又想笑,心却一抽一抽的开始痛,那疼痛堵塞在她经脉,毒蛇般的张嘴就咬,她轻轻一颤,长孙无极立即察觉移开身子,孟扶摇掩饰的咬唇一笑,狠狠推他,“走开!”
孟扶摇张嘴呆望的样子有点傻,可是再傻也没能阻止某人的狠心,长孙无极抬手,啪的一掌便打在了她的屁股上,打了人还在雍容微笑,“叫你不听话!”见孟扶摇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屁股又赏了一掌,“叫你自杀!”
骂完一句又觉得他好像多骂了一句,不行,这个亏不能吃,场子一定要找回来,呼的又是一拳,“叫你诈死!叫你瞒我!”
“我没有瞒你……”长孙无极深深吸气,抚着她光可鉴人的长发低低道,“我怎么舍得让你焦心?你瘦成这样,还不得我花功夫把你给养回去?”
“瞒任何人也不该瞒你,政治博弈不代表要将自己喜欢的人牺牲。”长孙无极的读心术永远强大,“其实那晚我离开东线军营时,前后派出了三批人,都穿着我的衣服,分三路走,而我自己,走的是水路。”
“对,我从海上过,德王以为我心急之下,定然选择比较快速的陆路,可是陆路如果过不去,再快又有什么用?有些事,心急不得的。”
长孙无极笑笑,道,“万州那事一出,我便知道暗卫中出了问题,必有奸细,那个情形下我只有掐断和所有暗卫的联系,在掐断之前我得到了你安全无事的消息,立即回返军中,因为暗卫需要清洗,暂时不能再用,好在我还有备用的隐卫,只是这批人的调动有点麻烦,等他们带着我的消息赶到姚城找你通报消息,你已经离开了姚城。”
“我得到消息也无奈,当时我确实不能回来,德王十多年隐忍蛰伏,终于被我挤了出来,万不能功亏一篑,好在我和元宝心灵相通,它知道我还活着,迟早会告诉你。”
“嗯?”长孙无极转头,在屋子里找元宝大人,“元宝,我知道你在,钻出你的耗子洞来,迟了后果你自己承担。”
结果话音刚落,桌子底下便爬出灰溜溜的元宝大人,孟扶摇张口结舌瞧着,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孟扶摇听它没完没了的“吱——”,貌似说得也太多了点吧?不会又趁机扮委屈诉衷情吧?还有这只耗子到底说的啥啊?怎么自己觉得有点心虚呢,再看长孙无极,含笑倾听,眼神晶亮柔和,那一层笑意淡淡的浮上来,有失而复得的欣喜。
元宝大人垂下高贵的头颅。
元宝大人双爪捂脸,哀痛欲绝。
元宝大人背着一张纸从窗户洞里乖乖爬出去,然后在洞那边用口水老老实实把窗户洞给补好。
“它害你流泪。”长孙无极不含任何狎昵意思的将她揽进怀,“所以必须要受到惩罚。”
听见长孙无极在她耳侧低语,“扶摇,我也是犯错的人。”
“我确实没想到他会对我下杀手,为了杀我竟然不惜放弃姚城,害你险些被逼城门自刎。”长孙无极的语气难得有了几分苦涩,孟扶摇飘飘荡荡的想,他为什么苦涩?他为什么认为德王不会杀他?这两人不是争得你死我活了吗?皇位之争,踏血前行,谁也不可能对谁手软,长孙无极这么个玲珑剔透人儿,会想不到德王要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堕入黑甜乡之前,她飘荡的意识里隐约听见长孙无极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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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摇睁开眼,从舒畅的睡眠中完全醒来。
桌前有人回转身来,执着一卷书,风神韶秀的微微朝她笑,道,“睡饱了?”
孟扶摇坐起来,有点茫然的看着透着淡黄曦光的窗纸,道,“我睡了多久啊,怎么还是早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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