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苦恨离愁最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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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得更大,寒风更紧!

    陆川的手掌已经高高举起,瞬间就像一座山一般倒向李小安的脑袋。很难想象,娇弱的她可以承受得住如此沉重的掌掴吗?

    就在这时,小陆遥像个大人一样背着手,悠然自得地喊道:“陆川!你不要老是打妈。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应该爱惜自己的女人。”

    陆川的手僵住,离李小安的脸只有十厘米,听到陆遥如此大逆不道,猛然放开她,登时转身,瞪目圆睁,愤怒于胸,嘎声道:“兔崽子!你说什么?”

    陆遥理直气壮:“我的话不说第二遍。”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勇气?但作为儿子,总不能看着母亲受罪。

    “反了天?”陆川四处张望,发现没有什么“武器”,只好徒手追了上去。少时,陆遥撒腿就跑,冒着刺骨的风一直跑,踉跄地拔腿伸腿,在雪地里的步伐十分混乱,上气不接下气,小心脏似乎要爆裂似的,直到广阔的晒谷场,他停下,平静地说:“爸!你打吧,我不跑了,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妈,妈和姐都是女人,我们应该保护她们。”

    陆川一手将陆遥按在雪地里,使劲地捶打他娇嫩的屁股。他的小脑袋扎在雪里,根本无力挣扎,竟连一句叫疼的话也没有喊出来,反而是他的父亲一边打一边骂道:“她们是女人,我不知道吗?要你来告诉我怎么待她们?是不是我以后教训你妈,还要通知你一下?”

    陆遥想反抗,但是有心无力,被按着动不了,就像案板上的肉。

    突然,陆川抓住陆遥后背的衣服,就像提着一只小鸡一般轻松,将他转过来,似要打他的小脸。

    寒风如刀,刺痛着陆遥的小脸,这种痛,他可以忍受。但是,面对这样的家庭和父亲,他的心已经被刺碎,在流血。清澈的眼中竟流出了浑浊的泪水,还有浑浊的亲情!

    此刻,李小安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陆川举起的右手,哭着喊着:“我求求你,不要打我们的遥儿。”

    女人的眼泪可以清洗情人的创伤,女人的眼泪可以滴碎男人的心,女人的眼泪可以触发势不可挡的情感。

    陆遥刚才被打都没哭,这时看见母亲如此伤心和急切,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砸在陆川的左手上,边哭边喊:“妈!爸……”小嘴歪得变了形,咿咿呀呀的也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是十分难过和无奈,只能通过眼泪来祈求父亲的宽恕。

    陆川奋力一甩,将李小安甩到雪地里,怫然不悦:“哭!哭丧呀!我还没死呢?”他还抓着陆遥,好像是自己的仇人一样。

    李小安跪在雪地里,爬了过来,说不出的辛酸和卑微,抱住陆川的小腿,哭哭啼啼:“你要打就打我吧?放过遥儿。”

    眼泪一出,陆川就更加恼火,决心要在今天重整威严,让她们知道,在这个家里,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就在他要爆发野兽般的恶行时,陆莲站在五米处,银铃般说:“爸!你在干什么?是在玩游戏吗?”

    母亲疼儿子,父亲爱女儿,已是祖辈遗传的法则!

    陆川支支吾吾地说:“对!我们是在玩游戏。”说完放开陆遥,根本就没有看李小安一眼,眼角鄙视满满,踏着雪片,走到陆莲的身边,牵着她的手走向家里,陆莲扭着头看着母亲和弟弟,想过去,但被强行拉走。李小安还跪在雪地里,伤心欲绝。陆遥像个男子汉一样,扶起她,说:“妈!我们回家吧!”

    “家?我们还有家吗?”她其实不是跟陆遥说,而是自言自语。就是跟他说,小陆遥岂能明白家的涵义?

    无奈的眼泪滴在她高耸的胸脯上,粗糙的衣服已经浸湿。感觉不到寒冷,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的僵尸。

    陆川为何要如此?说到底,李小安已经为他生下一儿一女,也是厥功至伟!

    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回家的依旧回家。和往常一样,晚饭还是李小安在烧,陆遥在灶台下加柴烧火,陆莲在灶台上帮忙,洗蔬菜,打下手。如果没有之前的事,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多么有诗意的地方!炊烟在风雪中袅娜四散,已经分不清是雾?还是烟?

    可是,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绝望的边缘站着陆遥和陆莲,他们央求自己的母亲回来。于是,她默默地回来,不能就这样抛弃自己的孩子,他们现在还小,就是有天大的苦楚,也要忍下去!她僵硬地拿着锅铲在大铁锅里炒菜,发出那种刺耳的声音。不在乎它有多刺耳,因为这就是真实的生活。

    菜肴依旧飘香,可她的心里是苦的!

    饭菜烧好后,四人坐在一张木桌子上吃饭,默不作声。陆川看上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和往常一样板着个脸,吃饭时发出很大的声音,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该吃吃,该喝喝。李小安眼睛浮肿,低着头细嚼慢咽,心似在滴血,一滴、两滴、三滴、四滴……无数滴,停不下来。陆遥与陆莲已经能够感觉家庭不和给他们带来的困惑和痛苦,只能默默承受。

    饭后,陆川点起了香烟,完全不顾孩子的存在,他们倒也习惯了这种呛人的味道,就算有想法,也不敢阻止自己的父亲抽烟。陆遥和陆莲干脆离开,走到厨房帮母亲洗碗。

    李小安对于吃的东西和用具十分讲究,比如洗蔬菜至少要三遍以上,洗米也要三遍以上。对于洗碗,自然也要洗三遍以上,直到用手去试擦时发出冷硬的声音,才算完成。

    她们三人站成一排,成流水线工作,李小安洗第一遍,陆遥洗第二遍,陆莲洗第三遍。

    农村用的都是大碗,大碗似乎比陆遥的脑袋还大,他用小手轻抚着碗内碗外,自认为干净了,才放心交给姐姐。

    冬季的白天很短,尤其是傍晚,更短。

    李小安出去倒了一盆洗碗水,拿着空盆回来,再出去拿扫把时,发现天已经黑了,就像在一碗雪水中滴入了一滴墨水。

    雪已停,风将止!

    无星无月,时光吞噬了洁白的冰雪世界,召唤出漫长的黑夜。

    黑夜!

    木屋!

    寒冷!

    凄凉!

    暗淡的白炽灯下多了三个消瘦的人影,影儿一直在动,可人未动,是灯在风中摇曳,风是从四面八方吹进来的,因为厨房是建在木屋旁边,有门有窗,就是“开放式窗户”太多,与外面一样刺骨。

    陆川还坐在竹椅子上,晚风掠过他粗糙的脸颊,不觉寒冷,似已麻木。只是习惯性地将香烟伸到嘴里,“烟气”慢慢地散到黑夜中去,似乎在黑夜中寻找什么。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有一种孤独的感觉?家人就在身边,可他不喜欢自己的家人,家人也不喜欢他,至少今天是这样!

    李小安、陆遥和陆莲根本就没有去过大厅,也不愿意去。三人洗脚洗脸后,就回到主卧,也没有什么事可干,躺在床上,看着木梁和木制天花板,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时候,要是有一台黑白电视,那都是非常洋气。村里的人没有几家有电视,陆遥家更不可能。所以他们平时最大的娱乐就是与家人谈心聊天,讲着春种秋收,说着今天,道道明天,期望未来。若是没有一些希望,是很难过下去。可今天他们丝毫没有兴致,没有谈心的必要。

    早睡晚睡都是一样,对于农民而言,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他们的晚,不会晚过十点,明早天亮就起来,无需闹钟。

    过了许久,陆川终于动了,用右手去推房门,发现里面已经被扁担斜撑着。他心里明白,今晚只能睡在偏房。一个人在厨房折腾了许久才出来,一个人又坐到床沿许久,一个人抽着烟。

    无边无际的苦恼和郁闷!

    如今的情形到底是谁的错?他有资格难过吗?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夜里做了许多梦,梦里经常喊道:“娘!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再伤心的事也会过去,再长的黑夜也会被白天取代。

    阳光明媚,大地白的刺眼,无风,村子里一片寂静!

    直到上午,也不知是谁家点燃了过年的爆竹?“噼里啪啦”,彻底打破了那种宁静。

    别人家过年都是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可是陆遥家却是一片沉闷,犹如一潭死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八天,雪化了,大地露出自然的颜色,可天气依旧寒冷。

    再穷,日子也要过下去。忽一日,吃完早饭,陆川拿着柴刀、锄头和空米袋,在门口对着陆遥喊道:“跟我走。”

    “去哪里?”陆遥问道。

    “你不会看吗?”

    “是去挖冬笋?”

    “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小陆遥立马将小锄头和小米袋拿在手上,此时李小安蹲下来帮他整理衣服,温柔的手,温柔的爱,柔声道:“遥儿!山上小心点!”

    “会的!”

    “去吧!”

    他小跑跟上前面的父亲,还小声嘀咕:“不是说一分钟吗?这才过去了三十秒。”

    陆川抽着烟,没有听到他嘀咕。烟味一直飘在陆遥的鼻子里,很是难受,但又不敢走到前面去。

    约莫走了半个小时,他们来到一片竹林,清风吹过,竹叶宛如轻涛拍岸。不久,他们开始挖冬笋,自行寻找,自行采挖。

    陆川是一位经验丰富的采挖者,没过多久,就挖到好几只肥硕的冬笋。可是陆遥呢?很苦恼,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才十岁,就要学习如何自力更生?如何通过自己的劳动获得活下去的砝码?

    一直挖,一直挖,都是徒劳。直到中午,他才挖到一两只小冬笋,早已手酸足软,头晕目眩,饥肠辘辘。他慢慢地直起自己的小腰,疼痛不已,满头的星星,对着自己的父亲说:“爸!我饿了!”

    陆川没有回答他,而是用柴刀将一只冬笋去皮,说:“吃了它,继续挖!”

    “可它是生的。”陆遥很委屈的样子。

    “还想不想上学?”

    “想!”

    “想就多挖点冬笋,拿去卖钱。”

    “爸!你不吃吗?”

    “我不饿!”其实他很饿,但今天如果不将米袋装满,他是不会回去。

    小陆遥实在是太饿,只能慢慢咬着冬笋,一开始觉得味道确实有点怪怪,但后来,发现有些甜,吃得津津有味。

    饭可以不吃,烟不可以不抽,趁着陆遥吃冬笋,陆川坐下又抽烟,看着眼前的儿子,心中酸酸的,眼中已潮湿。

    也许父亲的爱就是严厉,就是粗鲁!

    疏林之中败草离离,落下的竹叶随着小溪一路漂浮,也不知它要去哪里?阳光从竹叶之间的罅隙射向地表,犹如一个个硬币铺在地上。

    方圆一里,全是被翻起的黄土,小沟纵横。显然,这里不止他们两个人来过。

    休息片刻,他们向右侧走去,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发现这里没有被人挖过。只要是土地没有被人动过,那地底下就有冬笋,而且是很多的冬笋,这不仅需要经验,更需要技巧。这就是为什么陆川挖得多,陆遥挖得少的原因。

    陆川很平静,并没有兴奋,而是低着头在地上仔细寻找冬笋的足迹。

    陆遥还是很随意,胡乱打量地表,多半是靠运气来寻找冬笋。他的腰很疼,疼到骨髓里去,拖着锄头慢慢移动……

    陆川也是人,挖了大半天,加上没有吃饭,早已是强弩之末。实在是挖不动了,就歇一会儿,然后继续。大人比小孩更能忍耐,并不是他喜欢这种痛苦的忍耐。如果回去吃饭,来回要一两个小时,到时干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并非他们是特例,村里的人来挖冬笋,都是一天泡在山里,条件好一点的会带些盒饭,条件差的就饿着,就像陆川和陆遥一样。

    陆川家里的粮食是可以吃一年,因为每年都会种植水稻。但是有饭没菜,带着盒饭,也没意思。特别是冬季,菜园子里的蔬菜很是短缺,不像夏季那么丰富。没有钱,自然就买不起各种丰富的食材,更别谈吃肉了!

    要不是李小安精打细算,每天细心照料菜园子的蔬菜,恐怕这个冬天都过不去。就是再多的菜,也会被吃完的一天,更何况蔬菜也有生长周期?

    直到夜幕降临,陆川才扛着满满一袋的冬笋下山去,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回家的路,回家的路虽不远,但是,此时,对于他来说,是那么遥远,那么艰辛!

    陆遥也背着一小袋冬笋,跟在父亲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背脊上的那袋冬笋似乎比一座山还重,压着他的腰直不起来,踉跄并坚持着,觉得回家的路是那么困难。他多么希望父亲能够帮帮自己,就是鼓励一下也行。可是,陆川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抽着烟,像一头牛一般默默地往前走。

    只要往前走,就会离家近一点。

    走着走着,路就不是那么远。

    月光之下,陆莲已站在晒谷场旁边的小路上,举目盼望,只见那小路的不远处有一高一矮的身影,兴奋地跑过去,转眼间,就窜到陆川的身边,柔声道:“爸!你终于回来了。”

    陆川没有理她,也许是太累!

    陆莲见父亲不搭理自己,立刻跑到陆遥身边,说:“我来!”

    还是姐姐关心他,还是姐姐的力气大,还是姐姐接过了他的重担。陆莲双手一提,将一袋冬笋背在娇嫩的背脊上,腰已弯了下去,趁着月光,缓缓前进!

    陆遥觉得整个世界都轻松了,但也不能让姐姐一个人背着。他用小手托着袋子,陆莲发现轻了许多。于是,两人加快步伐,风一般地跑向家里。

    李小安已经做好了晚饭,桌上有三四个素菜:白菜、萝卜、土豆、芋头等等,就等陆川和陆遥。

    吃饭之前,陆川又抽了一支烟,沉思了良久,才回到饭桌上,与家人一起共进晚餐。

    小孩总是容易饿,陆遥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端着一大碗米饭,狼吞虎咽,有几分憨态可掬!

    不管白天有多累,回到家里,可以吃着自己家人做的饭菜,那就是一种幸福!往往漂泊的人最懂这种感觉!

    虽然陆川没有这样的体会,但是李小安有这样的心意。

    他们虽近在咫尺,内心却远如天涯。

    也不知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如果陆川多想想当初为什么娶李小安,就不会有现在的处境。

    难道当初的爱已经被生活所胁迫?难道当时的誓言已经是绝望的空洞?难道婚姻就是这样尴尬?

    陆莲倒是自在随意,说:“爸!今天累吗?”

    陆川沉默。

    能够说累,那就不是累,只有连说都不想说了,才是真正的累。

    陆遥吃饱了饭,早已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夜!

    ……

    昼!

    陆遥睡了一觉,所有的疼痛都消失,又是充满了精神,散发着活力,犹如万江之潮头,清晨之初阳!

    可是,陆川呢?早上起来,腰酸背痛,那些痛苦越积越多。但还要活下去,为了生存,不得不继续干活。吃完早饭,他将所有的冬笋分成两袋,最少一百多斤。拿了一根竹扁担,二话不说,挑起就走,有节奏地走着,扁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在演奏着曲子。

    步行十里,前往山前村,打算在那里将冬笋卖了。

    路。

    小路。

    一米宽的小路。

    不能通车,只能步行。这条小路承载了多少人的记忆?又迎接了多少新生命?恐怕是没有人知道。陆氏家族五辈人生活在半天,从没有人真正离开过这里。这里宁静、田园、安详。可这都是假象,人与人之间充满了争斗,充满了邪恶,充满了愚昧性和劣根性!

    路上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累了就歇一会儿,之后又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渴了就喝路边的泉水,腰疼也忍着。额头上冒着黄豆般的水珠,里面的衣服早已湿透。

    陆川来到山前村,像个挑夫,挑夫不显眼,可是他的冬笋却很抢手,很快就卖给了一家商店。

    这下陆遥和陆莲的学费算是有了。

    可不知为什么?陆川拿着钱,没有回家,而是又折回来。原来想起了家里已经没有盐好多天,嘴里已经淡出个鸟来,没有酱油,没有味精,没有油,没有肥皂,没有很多日常用品,自己的香烟也没有,酒也没有!

    于是,他走进一家商店,将这些必需品和非必需品都买齐。可是,孩子们的学费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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