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去式

(去读书 www.qudushu.la)    医学院，一间女生宿舍，到处贴满海报，地面垃圾多得无处下脚，屋内狼籍。六人宿舍唯有两张床铺干干净净的，穿戴整齐的林宛坐在其中一张干净床铺上看书。邻床女孩从自己凌乱的被窝里钻出，被子上的杂物顿时滚落一地，发出很大声响。

    林宛冷静地放下书捂耳朵，就听大叫：“啊！啊！啊！啊！超哥送我的分手礼物不见啦！天呐！我要开拓，我要奋发，我是坚贞威武的帅哥杀手！镇定，镇定。”停了半分钟，“林宛！你捂耳朵干嘛？”林宛若无其事地拿起书：“缓解紧张气氛。冉甜甜，你不是和林子超复合了吗？”叫做冉甜甜的那家伙把双手合在胸前：“那个英俊的少年啊，因为你姓林，所以和林宛一样是个傻瓜吗？你居然嫌弃我和帅哥讲话，要知道，他粗犷的线条，分明的轮廓，还有让人喷鼻血的帅气脸庞，啊，他怎么那么帅，我怎么无法抗拒？”林宛再次捂起耳朵，听冉甜甜高歌：“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边唱边手舞足蹈，终于，踩到了香蕉皮。

    医务室的门推开，冉甜甜青肿半边脸，假哭起来：“人家可是女孩子啊，是靠脸吃饭的。哼哼，宛宛，人家嫁不出去啦！”林宛扶她坐到冬青树后面的长椅上，说：“过几天就好了，别担心。”冉甜甜说：“如果嫁不出去我就嫁给你！”林宛说：“我是男生的话就娶你。”冉甜甜嘟嘴：“你是男生我还不嫁给你呢！是朋友应该把你的路廷生让给我。”林宛说：“路廷生不是我的。”冉甜甜挑眉：“他喜欢你呦！”林宛冷静：“我喜欢你。”冉甜甜激动：“又是三角恋！”林宛淡然：“看来你喜欢他。”冉甜甜先是一愣，继而叉腰：“你反应太快了吧！林宛，宛宛，宛酱，你说你会哪种法术，把帅哥们迷得神魂颠倒。可怜人家楚楚动人、倾国倾城，却没帅哥欣赏。”

    一只手出现在眼前，快速一抖，竟抖出枝玫瑰，阳光大男孩笑着说：“你好，我叫黑羽快斗。”冉甜甜抬起头，惊喜的表情换为鄙视：“陈刚你有病啊！没事装什么怪盗基德！”路廷生的朋友陈刚见她青肿半边脸，吓得叫：“哎呀老天爷爷啊，你怎装神弄鬼的？”冉甜甜叫：“陈刚，你个欧巴桑！”追着他嘻嘻哈哈地跑远了。林宛微笑，扭头就见路廷生含笑看自己，默默无言。

    路廷生是个身高190cm的大个子，但身材与性格相反，性格是温文尔雅的，目光几乎没有主动与人交接过，此时目光仍是望向别处，嘴里喊了声：“小宛。”林宛说：“廷生哥，你们不上课？”路廷生请她一起坐长椅，拘谨地说：“我们这周都没有课。对了，小宛，周四大礼堂的才艺表演，我和陈刚演奏小提琴，你有空来看吧。”林宛说：“有时间就去。”路廷生问：“小宛，干爸干妈怎么样？”林宛望向他，他低着头，于是回答：“挺好的。这次回去没见到你爸妈，他们应该还在外地。”路廷生说：“我和他们通过电话，目前在济南。”林宛听了，顿时一震，心神难安。老舍先生笔下的济南是个四季如春的美丽地方，那个人，现在也在济南吧。

    星期四如期而至，大礼堂人山人海。路廷生身穿礼服早早等在门前，眼睛一直在人群中寻找期待的身影。忽然肩膀被拍一下，冉甜甜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兴奋地叫：“白马王子！”路廷生笑了笑，只是唤旁边默默无闻的林宛：“小宛，你也来了。”二人对视。冉甜甜夹在他们中间：“喂喂，你们当本姑娘是空气吗？青梅竹马就能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还自动屏蔽我！过分！”路廷生忙说：“不要乱讲话。演出，演出就要开始了，我去准备，你们先找个座位吧。”冉甜甜摘掉口罩冲他的背影吐舌头，她脸上的青块消退不少，粘了张创可贴。

    学生们的表演各具特色，掌声此起彼伏。冉甜甜边吃爆米花边说：“宛宛，等会儿你给他们伴舞吧！把马尾放下来，披散着头发优雅地甩到所有人的脸上……”林宛说：“你创可贴掉进爆米花桶里了。”冉甜甜摸摸脸，再看爆米花桶内，粉色创可贴分外显眼，正要尖叫，一阵掌声涌起，淹没了尖叫声，愤恨地望向台上，路廷生与陈刚绅士地拉起小提琴，惊喜地喊：“哎，快看！是他们是他们！”两人合奏拉了曲《梁祝》，各自正拉着对方的琴，转手用自己的弓换拉对方的琴，前后衔接天衣无缝。冉甜甜疯一般站起来，爆米花撒了一地，毫无感觉，使劲鼓掌，大声叫好。观众们同样拍手，掌声雷鸣。

    表演很成功，散场后，冉甜甜找到路廷生，激动地喊：“白马王子！”路廷生笑了笑，只是唤旁边默默无闻的林宛：“小宛。”冉甜甜大叫：“别再回放啦！喂，姓路的，你好歹回句话，我是透明的吗？”陈刚凑过来：“冉小姐，您知趣点嘞，人情侣世界，你个电灯泡，做啥子嘛！”冉甜甜瞪他：“我是启明星！而且，你四川话很难听啊！”陈刚较劲：“咱是地道的四川人，说话怎么难听？你这疯丫头，对狗好它还懂摇头摆尾，你经过几千年进化变成直立行走，怎么没狗懂事？”冉甜甜凶：“你说什么？有本事别跑！”陈刚边跑边笑得前仰后合：“你有本事追到我啊，哈哈，胖的跟猪似的，追不到吧？”冉甜甜火冒三丈，从台上追到台下，从礼堂内追到礼堂外，直到无影无踪。

    路廷生笑问：“我们没有发挥好，你觉得好吗？”林宛说：“挺好的，那个你们用自己的弓拉彼此架着的琴最好，练了很久吧？”路廷生说：“是，那个是考验默契配合的。陈刚很刻苦，手指流血依然坚持练习，这次他表现很出色。甜甜和他真是欢喜冤家，听说甜甜要来，他更努力了，表演前发誓要甜甜对他刮目相看，结果他们总是吵闹。”林宛说：“欢喜冤家有可能会走到一起，整天打闹，玩笑，也挺让人羡慕的。”

    路廷生问：“小宛，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对谁有好感吗？”林宛盯着他的眼睛：“廷生哥，这是我个人的私事，别问了吧。”路廷生内疚，忽然声音哽咽了：“小宛，是哥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即使这样，我希望你别死心眼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那些过去式，不应该影响现在的你。十四岁的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和大家共同奔跑。十五岁的你常常显得忧郁，直到如今还带着面具，像是扑克脸，没有表情，没有五官，大家都在替你担心。小宛，你要好好的。”林宛沉默，慢慢转身离开。

    街边，孤单地走着，心乱如麻。突然一乞丐跑到面前哭喊：“小姐啊，可怜可怜我吧！”林宛吓一跳，后退几步，回过神来，脑海中一张纯真无邪的笑脸一闪而过。乞丐还跪在地上哭泣，拿出几张十元钱给他，耳边有人笑：“你真好呀。”林宛转过头，是冉甜甜，于是问：“你怎么在这儿？陈刚呢？”冉甜甜说：“那个贱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宛宛，你真善良。”林宛边走边说：“这就是善良？”冉甜甜大大咧咧：“对呀！你以为是什么啊？”林宛说：“我不知道。”冉甜甜叫：“哎呀，什么嘛，你又装傻！”林宛说：“我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冉甜甜问：“你总该知道你是谁吧？”话一出口，嘴巴僵住，立刻后悔。

    林宛猛地停下脚步，与她对视。冉甜甜扶额：“唉，真是不能反问你，又来了。林宛啊林宛，虽然你以前的经历对我来说是个未知数，但你靠这种傻乎乎的性格吸引男生也太不厚道了吧！难道你过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被冷酷的帅哥掳上南瓜马车，在童话城堡里，被帅哥灌下迷药，而后失忆？或者你是天蓬元帅坠落人间，结果却投错了胎？嗯，第二个比较靠谱。你是谁嘛，像硬币的正反面，好人坏人，你呢，就是个心地好，长得坏的硬币……等等，这个比喻怎么怪怪的？”林宛无心听说，脑海里一群人问着相同的问题：“你是谁？”望着镜子，只在不停地问自己：“我，是谁？”

    四月，艳阳高照，微风轻拂，又是柳絮飘飞时。蜜蜂们围绕油菜花田采蜜，蝴蝶在花间嬉戏。

    菜地里，林宛认真地浇水，背后有声音温柔地问：“孩子，累吗？”林宛说：“不累。”林妈妈说：“休息休息吧，你难得回来，怎么能累着，快去歇歇。”林宛走到妈妈身边，为她捶背：“妈，学校忙，忙完这段时间，我就会常回来的。”林妈妈说：“你忙就不用总往家跑，来回买火车票的钱省下来买些吃的用的，照顾好自己。好了，孩子，不用捶了。快回家休息，妈待会儿给你做馅饼吃。”林宛点头，走远时再回头，母亲正目送自己离去。

    长坪村是新农村，房屋排列整齐，都是独家小样楼式的。白绿瓷砖垒成的外墙，两层楼的独家小院就是林宛的家。开了红色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影壁。影壁旁是内门。一楼三室两厅，二楼两室，有一个露天阳台。客厅，醉醺醺的林爸爸手抓酒瓶，目不转睛盯着电视上的模特。林宛进门便皱起眉头，爸爸所坐的沙发周围净是垃圾，电视声音还开得特别大，伸手夺过酒瓶。

    林爸爸呆晕晕沉沉看到面前站个女孩，一把抱紧。林宛厌恶地推开他：“爸！你不是在外面喝酒吗，跑家里闹腾什么？”林爸爸呆住，定定神：“闺女，怎么是你？刚才的美女呢？”林宛说：“哪个美女？你在外面喝多就刚才那样？”林爸爸拱手：“小祖宗喂，你爸我第一次，真第一次喝高，醉话别提，别提。”身子软软地倒至沙发，渐渐有了鼾声。林宛找了摊夏凉被给爸爸盖上，关掉电视，小心翼翼地打扫卫生，打扫完才进自己屋。

    房间很简单，白墙白地板砖，一米五的床，衣柜，书桌各一件。刚打开厚厚的书，门铃响了。

    开门就见胸膛挂的十字架，路廷生拎了礼物问：“小宛，干爸干妈在家吗？”林宛说：“我妈在菜地，很快回来。你先进，我爸喝多，在客厅睡觉。”路廷生笑：“干爸应酬蛮多的。”客厅，林爸爸躺在地上打鼾。林宛无奈，和路廷生一起扶起爸爸。

    路廷生说：“喝酒过多伤身，干爸肠胃功能低于普通人，千万不能多喝酒，要减少肝脏和肠胃的负担。”林宛给他倒水：“他现在喝酒次数少多了，我妈管着他没让他去。廷生哥，你今天来有什么事？”路廷生说：“没事，我爸妈要我代他们向你们问候。”

    “哎，廷生。”林妈妈汗流浃背走进门，拿毛巾擦汗，“你怎么来了？”路廷生说：“干妈，我没事来探望你们，给您和干爸买了礼物。”林妈妈看到餐桌上的几箱补品，拎起来：“拿走拿走，自己家还带什么礼物。”路廷生推辞：“特地根据您和干爸的体质，针对性买的补品，您如果不收下，就枉费儿子的一番孝心了。”林妈妈笑：“你这个孩子啊！你爸妈还在济南吗？”路廷生说：“他们去了日本。”林妈妈说：“瞧他们这小日子过的，满世界地跑。待会儿留家吃饭，这两天住这里吧，陪陪小宛。”路廷生说：“干妈，我们休息时间不同，我明早的火车，没办法陪您和小宛太久，真是抱歉。”林妈妈满脸堆笑：“好好，廷生长大了，我们也老了，岁月不饶人。行，你们聊，干妈去给你们做馅饼。”笑进厨房。

    钟表“滴答”地响，林宛回到自己屋。路廷生跟着进屋，轻声说：“我可能要去英国了。”林宛问：“去英国干什么？”路廷生说：“留学，是我向学校递交的申请，校领导已经批准。小宛，别轻易对自己失掉信心，别放弃，等我学习国外的先进技术，回来给你治疗。”林宛静静地听，与他目光交接时，他又躲开那目光，叹气：“廷生哥，我知道你为我好，明白你的好意。但那种病，治不治都无所谓，恢复几率那么低，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

    路廷生终于与她对视，目光中的温柔变为迷茫：“可是接受治疗的恢复几率聊胜于无，如果拒绝，5%的机会都会丢掉，更难恢复。小宛，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从那时开始，你比以前沉郁，总把委屈难过憋在心里，别说干爸干妈，就是我们看到，也会伤心。回忆那么短，遗忘不会长。有那么多期待的眼神教你坚强，那些过去式，再刻骨铭心，都会随时间的流逝而忘掉。别放弃，真的，别放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干爸干妈他们一定希望你开心快乐的。”林宛淡淡地说：“如果可以完完全全做个小女孩就好了，完完全全是个天真的小妹妹。记忆中纯洁无暇的笑容，一遍遍刺痛我的心，过去的事情过不去，只能由记忆折磨你。”

    天气渐渐炎热，夏天到了。男生们把T恤衫的纽扣解下两颗，夹起人字拖；女孩们换上吊带衫、超短裙。无论多炎热的天气，路廷生总是穿两层衣服，而且不像其他男生似的汗津津。林宛从未穿得露骨，两人走在一起，回头率百分百。

    要离开亲朋好友离开学校离开中国，陈刚扮大款装酷，歌结束，直奔酒店订总统套房。

    同学间最寻常的恶作剧就是看别人热闹，自己嘲笑。在临别之际，欢送之前，最适合主角的恶作剧，就是问他各种稀奇古怪难以招架的问题，现实生活中不会出现的，要在酒后吐真言。陈刚悄悄在酒中加了佐料，并解释：“这种酒刚喝时感觉和普通酒没区别，十分钟后刺激大脑皮层，激发神经系统，潜意识会源源不断。佐料仅能刺激语言系统，不会出现打人撒酒疯情节。哼哼哈哈，天才陈刚智商无敌，千万别羡慕。”

    明亮的彩灯下，流光镜面十分耀眼，旋转桌椅闪闪发光。满桌山珍海味，冉甜甜瞄准了清炖王八汤。陈刚叫：“别动！冉甜甜，别动筷子！”给路廷生斟了杯酒，皮笑肉不笑，“今天主角是咱们路大医生，未来某市医院院长，中国新世界好青年。所以在开动之前，先敬杯酒才对啊！”大家会意，起哄：“对！敬酒，必须敬！干了！”路廷生手捧酒杯，哭笑不得，望了眼沉默的林宛，仰头把酒灌下去。

    大家拍手叫好，陈刚不依不饶：“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路医生即将远洋，咱们十个人都应该表示表示吧？”路廷生忙说：“陈刚陈刚，别这样，先吃些菜，边吃边喝。”陈刚说：“你自己说，以后见面难不难！到时只能电话联系，国外谁跟你喝酒？感情铁，喝出血，这句话听过没？开局先闷三海碗，这是礼节。对不对啊？”大家起哄。林宛问：“我怎么觉得你们是有意催酒呢？”一阵安静。

    陈刚连忙反驳：“哪有！同窗几年，情深意重，他该走了，趁着青春跑到国外，我们要表达此刻的心情。除非路廷生认怂，不认我们这些朋友，所以啊，来，再干一杯！”冉甜甜叫：“白马王子，加油，你快喝完，我急着吃王八肉呢！”陈刚说：“不醉不归一醉方休，这是我们大学最后一次这么玩，以后没机会啦呀啊哇！”冉甜甜说：“快！”陈刚叫：“喝！”大家喊：“干！”此唱彼和让路廷生“腹背受敌”，他被迫端起酒杯，连喝几番敬酒，脸色慢慢红润，行动有些混乱。

    十分钟后，路廷生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林宛小声问：“你没事吧？”陈刚笑：“他当然没事，而且异常清醒。你喜欢他吗？实话。”林宛镇定：“你问这个干什么？”陈刚扶起路廷生：“嘿嘿，廷生哥啊，你喜欢林宛吗？”林宛说：“开这种玩笑真无聊，你们有闲情雅致怎么不管管自己？”陈刚笑：“路廷生廷生哥哥，赶紧的，这是仅有的告白机会了，你的宛妹妹等着你呢！”路廷生昏昏沉沉环顾四周，拨开他的手：“我爱她！”喊完就倒下了。陈刚追问：“爱谁？”路廷生软软地说：“小宛，林宛。”昏昏沉沉睡着了。

    酒店门前，陈刚扶路廷生坐进出租车，自己坐副驾驶：“师傅，医学院。”车子发动，行速飞快。冉甜甜和林宛分别坐在路廷生左右，各自在窗边吹风。突然，一个急转弯，车子发出漂移的声响，路廷生直接倒在冉甜甜肩膀上，冉甜甜揉揉被撞到的头：“天呐，怎么回事？”司机说：“有辆车闯红灯。差点相撞，幸好没事。”冉甜甜叹气：“吓了一跳，连白马王子都吓得靠错地方了。”将路廷生的头推到林宛肩膀上。

    前排的陈刚从后照镜里看到，笑：“再来一个急刹车。”冉甜甜叫道：“不要！林宛会杀了我的。”林宛问：“我杀你干什么？”冉甜甜指指路廷生：“因为他啊！”林宛侧脸看靠着自己肩膀的路廷生，想起餐桌上的事：

    “我爱她。”“爱谁？”“小宛，林宛。”

    外面的霓虹灯闪闪发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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