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钓鱼台”

(去读书 www.qudushu.la)    循着子弹的轨迹，叶九天远远望去，千米开外的假山上，隐隐有身形闪烁。

    他走到墙边，用手中的刀将深深嵌入墙体的子弹取出，端详许久。

    白阳明在暗影卫的保护下缓缓走了上来，接过叶九天手中的子弹，眉宇之间罕见的认真，良久，他叹了口气，却不言语。

    叶九天一语道破天机：“钓鱼台。”

    白阳明黯然点头。

    鱼钩既然已经下水，渔夫想必就在近处。

    “见到那人容貌了吗？”白阳明声音沙哑道。

    叶九天点点头，“但想必是戴着面具。”

    白阳明蹲下身，自嘲一笑：“老夫这么久不活动，他们竟然还惦记着我。”

    叶九天挥手示意暗影卫撤退，轻声道：“想必是HELL事件惊动了他们。”

    白阳明站起来，笑呵呵的看向叶九天，狡黠道：“他们哪里知道，我的杰作就是你啊。”

    当铺老板的小院内，白阳明少有的没有和他争吵斗嘴，两人一人一边，坐在椅子上喝茶闲聊。

    叶九天则是在当铺老板的储存室内，瞻仰他那足以令世人惊艳的众多藏品。

    白阳明轻握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给当铺老板倒了一杯，茶香四溢，袅袅热气扩散开来，朦胧了一小片世界。

    当铺老板的脸出奇柔和，他半掀开茶盖，轻轻抿了一口，一瞬间仿佛触及古人心境。

    白阳明低声道：“这几年来，我们两个老家伙一心想要瞒过整个世界，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才刚刚过去三年，HELL的人就已经找上门来，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HELL既然得知了这件事情，其它势力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不过黑道方面好在有中玄牵制，局面尚可控制得住。但这白道方面，着实是棘手。”

    当铺老板将茶轻放在桌子上，“哪有什么黑道白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白阳明点点头，微微闭着眼，“钓鱼台来了，我倒不是太过恐慌，毕竟是那里管事，行动起来倒也有个约束，我真正担心的，还是他们啊。”

    当铺老板抚平肩膀处的衣服折纹，“一眨眼，就已经躲了四十多年，你我二人，眼瞅着就要归西了。当初我们嘲笑那老家伙不自量力，可如今呢，还得生活在他的庇护之下，真不知道下次见了面，他得怎样嘲讽我们。”

    白阳明哈哈大笑，“被他嘲讽，我心甘情愿，但我们生前还能再见面吗。”

    当铺老板自嘲一笑，“那老家伙，指不定抱着美人在哪逍遥快活呢。”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白阳明忽然转过头，轻声道：“你忘了她吗？”

    “哈哈，早就忘了。”

    白阳明捧起茶杯，“我还没说她是谁呢。”

    当铺老板神色暗淡，“哪儿学来的废话。”

    白阳明笑道：“网上看来的。”

    当年三人皆年少，无处逃亡之际落魄她乡，犹记得那时油菜花开的正盛，她于花海间转身嫣然一笑，从此就刻入他心头。

    当铺老板神思悠悠，白阳明感叹道：“怎奈何多情老头无情郎。”当铺老板抹了抹眼角，平静道：“当年是我对不住她。”

    “想过去找她吗？”白阳明冷不丁问道。

    当铺老板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何必再去打扰人家宁静的生活。”

    白阳明笑了笑，那就是去过了。

    赵毅然的办公室内，李云海刚刚来过，告诉他凶手不是白阳明，并且好言相劝他不要再找白阳明的麻烦，白阳明的背后是他们俩谁也惹不起的人物。

    赵勋凯的伤势已无大碍，于今天早上转移到VIP普通病房内，姜萍一直在那里照料。赵毅然已经两天没有处理公司事务，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并不是他没精力去处理，而是他心乱如麻，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感到S市这湖水的深度，搁在以往，他家，杨家，黄家，绝对是明面上的霸主，那些深水老王八就算潜得再深，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做出动摇三家根基的事情，但经此一事后，赵毅然感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井口稍微大些就觉得世界不过如此，他恍惚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天大地大，赵家的事业也不过区区一点，在那时候的他眼里，总觉得这个城市是如此遥不可及，潜藏着太多的庞然大物。不过等他一步步爬上来，将那些庞然大物甩在身后之时，回头一望，顿时觉得自己就能霸占半个S市。

    如今再想来，自己到底还是明面上的，就像广袤湖泊的表面，看起来已经足够辽阔，足够光彩，但湖底的世界才更加耐人寻味，S市的底蕴他还没有资格触及的太深。

    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赵毅然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年轻。

    不是身体，不是心灵，而是眼界。

    赵勋凯这个教训他得暗暗吃下，良药苦口。

    病房内，赵勋凯身体逐渐好转，昏迷了一天一夜后，终于睁开了双眼。

    疼痛，钻到骨子里的疼痛，这是他醒来的第一感受，他想动弹几分，却发现周身已经被纱布包裹好，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就像埃及的木乃伊一般。

    他不断睁眼闭眼，适应着身边的环境，头顶的白色天花板素净典雅，此时在他的眼里却是格外刺眼。

    他清楚的记得那时发生的事情，他记得那双眼睛，他记得那个人，那个持棍走来的身影。

    就像恶魔一般，一刀一刀刻在他的心中。

    尽管恶魔戴着小丑面具，但他却知道恶魔是谁，他见过，就在宴会上见过，尽管只是一瞥，但却印象深刻。

    手腕上的那个刀痕，很罕见。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报仇雪恨，这个恶魔在他心中的仇恨程度远远超过了叶九天和白阳明。

    出去买东西的姜萍提着大包小包，艰难的打开病房的门，还没来得及将手中东西放下，就见到赵勋凯睁开的眼睛，顿时喜极而泣，将买的东西一股脑扔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大哭起来。

    赵勋凯嘴唇一闭一合，声音微弱道：“妈，我要，报仇。”

    姜萍一手拉着赵勋凯，一手抹眼泪，含糊不清道：“只要你能好起来，你想干什么都行，你想干什么妈都支持你。”

    事物的发展皆有阴阳两面，两者相生相对，相互依靠，相互制衡。

    就拿S市来说，有富人，也有穷人，有富人区，也有穷人区。

    S市的西北角，就是不折不扣的穷人区。

    S市实在太过繁华，以至于吸引了许许多多的外来者，他们大多是年轻人，怀揣着对未来的理想，渴望在这个兼容并蓄的城市中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们中有厨师，有技工，有程序员，有农民工……他们或是单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或是肩负着全家的重担，每个月拿着微薄的工资喂饱许许多多的嘴。

    有的人光鲜亮丽的来到这，却过早的被社会打磨的灰头土脸，郁郁不得志中只渴望安稳过下去。

    有的人始终将那份初衷放在心中，坚信着总有一天能够飞黄腾达，离开这块灰暗之地。

    有人默默离开，有人兴冲冲的前来。

    阿乐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谁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过来，谁也没兴趣知道，他们只知道他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平时为人和善，但身边朋友不多，很少与人来往。

    沉默，爱笑，普通，这就是他留给身边人的印象。

    天色已黑，这片区域的人们逐渐返回，或明或暗的灯火一盏一盏亮起，柴米油盐的味道伴随着油腻的火光传了出来。

    生活污水随便泼在门前的道路上，混杂着乌黑的尘土，走一步都感觉能陷进去。但没有人责骂这种现象，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

    工作了一天的阿乐从拥挤的公交车上走下来，一手抓着公文包，一手提着几样简单蔬菜，这就是他今晚的晚餐。

    路口处早早的搭了一个棚，辛苦了一天的男人吆三喝四，在昏暗的灯光下打着牌。眼尖的见到阿乐，兴许会打声招呼，阿乐也会笑着简单回应。

    阿乐的住宅在靠近中间的地方，普普通通，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就是门前的杂物少了些，给人见了多些清爽。

    隔着一条窄窄的小路，对面是王淑儿的住所，湖南来的女孩，小白领，一个人住，烧得一手好菜，做得多了会分给阿乐一点。

    两人关系不错。

    阿乐走到门前，将公文包夹在腋下，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正要进去，忽然听见身后吱呀一声门响，王淑儿端着一盆洗完菜的水泼在路上。

    阿乐转过身，习惯的笑了笑。

    王淑儿瞅见阿乐手中提的蔬菜，皱皱鼻子，笑道：“你是不是打算当和尚了？”

    阿乐尴尬一笑，有些局促道：“没那么多时间去做菜。”

    王淑儿取笑道：“是没工夫做，还是懒得做呢？”

    阿乐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习惯了阿乐这种羞涩的王淑儿大方道：“一会我给你送点菜，反正我一人也吃不下。”

    阿乐连忙摇头，脸色羞红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吃这些就足够了。”

    王淑儿轻哼一声，也不搭话，转身就走回自己的屋子。

    阿乐轻呼一口气，转身也进了自己的家，但不知为何，嘴角却偷偷勾起。

    晚上，正当阿乐要对着一片绿色开动之时，传来噔噔门响，他急忙回了一声“来了，来了”，等到打开门，门口却空无一人，只是门前的地上轻轻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鸡腿。

    阿乐看着对面仍在微微晃动的木门，愣了愣神。

    午夜时分，世界重归寂静，一道身影悄无声息飘了进来。

    狸猫睁开双眼，看着窗前的紫罗兰，低声道：“你来晚了。”

    紫罗兰无奈摆手，“看得太严，出来一趟不容易。”

    狸猫站起身，在墙上摸索一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白纸，在月色的映照下，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线条。

    “这是白阳明别墅的室内图，根据我的判断里面肯定有密室，但我还没来得及寻找，就被发现。”狸猫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紫罗兰将图纸认真叠起来，明亮的眼眸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大象让我问一下，你在白阳明别墅中遇到的那人身手如何？”

    狸猫沉默片刻，一字一字道：“我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俩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单打独斗，就算大象也不行。”

    紫罗兰的眼睛睁得更大，他相信狸猫的判断，但若是大象也不是对手，那这次任务就要比预想的难很多。

    “我会如实禀报，你小心行事。”紫罗兰轻声道。

    狸猫点点头，紫罗兰悄然从窗口离去。

    狸猫再度躺在床上，浅浅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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